雪青抱着昭月的腿,哭得抽抽搭搭的。
昭月僵在原地,想弯下腰扶她,手里又有东西,想说什么哄哄她,自己开口却也想哭。
犹豫半天,昭月索性不管那些虚的了。
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扶起雪青,一会儿擦她的眼泪一会儿又擦自己的眼泪,但怎么擦也擦不净。
昭月拉着雪青要往回走:“走,你先跟我回去!”
闻言,雪青这才想起来正事,转而又记起被她安置在其他地方的糖果儿几人,连忙拉住昭月:“诶昭月姐姐,糖果儿、阮儿还有陛下,都来了。”
昭月微微皱眉:“啊?”
半个时辰后,随行中有人查看完糖果儿的伤势,一边替他包扎一边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小公子的伤口没处理干净,反反复复发炎,烧才退不下去,已经处理好了。”
昭月连忙道谢,终于放下心来,把视线落回叶曦身上。
叶曦怀里抱着叶渡,面色凝重。
但雪青方才哭的都要抽过去了,叶曦不好追问,如今看情况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叶曦这才询问起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实话,雪青如今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颠三倒四地把事情说了几遍,叶曦才听明白了。
见对方哭得红肿的眼,头发丝又被风吹到了脸上,混着干涸的眼泪沾着。
叶曦低叹一声,替对方挽了挽头发,道:“这是他们故意放你们出来的。”
闻言,雪青一怔,不明白叶曦这是什么意思。
昭月把雪青拉起来,低声解释道:“宗望布好了圈套要请君入瓮,但若殿下不肯回去,那这局就白做了。他们是要借你的口,让殿下知道如今的形势。”
冒着更大的风险选择京城,还是选择舍弃京城,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不管是哪一种,对宗望都是有利的。
叶曦垂着头,飞快思索好对策——当然,如今的情形也不许她耽误。
她看向昭月,低声道:“你替我去吧,到了芮将军和赵将军面前,你就是摄政长公主叶曦,在定王那些旧部面前也一样。”
昭月微愣,很快明白叶曦的意思,却有些迟疑:“可……”
“他们很多人都没见过我,只知道摄政长公主的名字,却不认得我这个人,我相信你可以混过去。”
叶曦抬起头,望向京城的方向。
其什么都看不见,但叶曦就是觉得一片血色映在自己眼里。
她道:“她想要摄政长公主和皇帝,那我不走,我们都在这儿。可没人规定,这世上只能有一个我。我人留下,你带着我的意志去,你就是我。你拥有和我一样高的权利,昭月,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昭月抿唇,她当然明白叶曦的意思,但是……
“去吧昭月。”叶曦却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没差别的,反正成或不成……都看这一次了。你要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昭月低叹一声,环顾四周,视线落到叶芦身上,道:“保险起见,那西平郡王就和在下走一趟吧。”
“啊?”叶芦不确定地点点自己,“我吗?”
虽然很多时候这些事看着都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叶芦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
毕竟那些武将虽然被称为定王旧部,但在叶芦看来,那些人其实也未必有多敬仰他这位父亲。
如果真的敬仰,那么他们不会和宗望这个人勾结。
说到底,他们在乎的其实更可能是自己。
定王在世时他们对比现在而言,还得到过些许优待。但定王不在了,那日子就一落千丈了。
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这叶芦可以理解。
所以他们用了自己父亲的名号来充当宣泄口,所以他在这种时候被他们在乎。
但说到底那都是表面儿的,心里这么想的能有几个。
“万一呢。”昭月没有明说,她也只能期盼这个万一。
芮将军当年就受过定王的恩惠,可他懂得明辨是非,恩情难忘,但也不能黑白不分。
昭月相信这群人里必然也有这样的存在。
不用所有人都这样,杀鸡儆猴,再格外优待乖巧听话的,那整个局势都会不一样。
可这些昭月都藏在心里没有明说,连见到芮、赵两位将军后也只是提出要派人去对方阵营进行和谈。
原本两位将军因为战术缘故,并不在一处。
忙起来了,可能好几日都见不上面。
所以昭月一开始也没说清身份,只说摄政长公主来此。
等人都来了,才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事出有因,两位将军也不好说什么,着急商量起对策来。
赵将军本名赵华,与芮良这种猛着打的不一样,更加讲究战术策略。
听昭月这样说,不免有些犹豫:“和谈一事未必行得通。数日前西平郡王死讯传来时,这帮人就像是疯了一样,虽然乱了阵脚,但改换了颇为不要命的打法。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在他们这儿,也不知还做不作数。”
昭月没吭声,视线落到叶芦身上。
叶芦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被昭月一并抓了过来。
她低叹一声,随即跪下,朝叶芦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叶芦更害怕了,整个人瑟瑟发抖。
昭月却不管他,自顾自道:“对不住郡王……我知道这么做对不住您,但我没办法了。我一定会保住您的,等事情结束,您要是想治我的罪,我绝无怨言任您处置……”
叶芦眉心微蹙,问:“你想干什么?”
昭月深吸一口气,道:“来人,把郡王大人……吊到城墙上去。”
叶芦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昭月,眼见已经有人上来要抓他了,叶芦连忙叫停:“等会儿!”
昭月看着他,似乎是再问他还想说什么。
叶芦吞了吞口水,道:“我有点儿渴,你让我喝杯水再绑我。”
闻言,昭月稍稍有些诧异。
却听叶芦道:“我知道……事出有因,这没法儿说。一会儿搞不好我还要帮腔,我渴了,喊不出来。”
昭月抿抿唇,亲自斟了一杯茶水,跪在叶芦面前将茶水递了上去,做足了低姿态。
“到时候看情况吧……能救我就救一救,不能,就算了吧。”叶芦像饮酒一般,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许是心理作用,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芮良与赵华对视一眼,并未多言,只是和昭月一样,恭恭敬敬地朝叶芦行了一个大礼。
叶芦摆摆手,老老实实地跟人走了。
昭月这才起身,吐出一口浊气,道:“就和他们说,是摄政长公主叶曦,要亲自同他们面谈议和之事。说是他们不同意便请他们到城门外看一眼再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这次议和须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所有人都看着。”
听完来人说的话,江岩率先冷笑一声,道:“这又是耍的什么花招?见打不过了,才知道求和了?”
“你少说几句吧,你难道自己心里没点儿数,若再拖下去,谁打不过谁还不一定呢!”另一个名叫王青山的听不下去,将人喝止住。
江岩自知没理,悻悻闭了嘴。
但像他这么想的肯定不止一个,江岩不开口,自然有别人。
“你说他干什么?”胡玄一拍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觉得江岩说的有道理,那个女人手段有多阴狠你难道不知道?摆明了是下了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钻!”
“他是个小的拎不清楚你这个老的难道也看不清?”王青山不耐烦地一甩手,道,“你也说了,叶曦这个人手段什么样儿我们都见识过的,郡王都死在了她手里!她说议和,必然是做了别的准备。我们直接甩了她的面子,将人惹急了可怎么好?”
胡玄依旧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你懂什么?王青山,你当自己年纪大了本事也就大了?平常那是给你脸了!要我说怕那个女人做什么?直接拎着刀出去,砍了她的脑袋!剩那个小的能成什么气候!”
“行了!”王青山叫他吵的头大,“杀了她又能如何?你真叫宗望去当那个皇帝?”
从叶芦的死讯传来后,胡玄就跟疯了似的,带头儿跟芮良和赵华硬刚。
他存的什么心思王青山也知道,明里暗里说了几次,胡玄也不听,就装傻充愣。
说实话,依王青山来看,宗望这个人一时合作还好,但若真叫他名正言顺当了皇帝,对他们可没有好处,这绝对是个能做出卸磨杀驴的事儿的。
只是还没等王青山想明白,已经有不少人跟着胡玄胡闹起来了。
这回再提起,也是王青山又点了胡玄一句。
胡玄却听不得这话,被人戳破了心思,反倒恼羞成怒,起身便走:“你个怂蛋!你不敢去,那我去!还有哪个有骨气的,就跟我走!实在想当怂包的,我也不拦着!”
“诶!胡玄!胡玄!”王青山叫了两句,拦不住人,见真有傻的陆陆续续跟着胡玄走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起身跟上。
一路追一路喊,胡玄就是不停。
王青山急得长叹一声,无意抬头一看,竟见一人被吊在城墙上,顿时大骇,连忙辨认起那是何人。
可真看清对方面孔后,王青山却觉得汗毛倒立。
那是西平郡王,他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