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从有眼力劲的没有再说旁话，没有打扰她两的氛围，只让妆娘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也是这时，先前的管家过来汇报，已经物色好了小院，只等看看合不合眼缘。

这一路季翎最开始还想搭理一下谈小满的，那表情看起来不像不开心，但是又不没有欣喜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小的。在大致“嗯”了几声后，季翎在明白过来，这个小人的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呢。

说什么，这样显高一点，没有要这那的妆点，要干练一点……

专门说给季翎听的自言自语。

这人，怪不得自己不看的时候，就不自言自语了，真转头过去打量的时候，也不自言自语，就侧目看的时候，才在那咕叽咕叽的。

“大人，请上马车。”

到了一处干路前，一辆双马驱使的马车已经侯在那里，季翎伸手就上去了，也没让谁服侍，而后面的谈小满瞅了小会，咬着牙也跳了上去。

旁边管家接过侍从才递来的凳子的管家：“……”

不过帘子下放，也就看不清反应如何了。

才上车的谈小满老实了一下，就有些疑惑的道：

“仙师，全都不要钱啊？”

季翎：“……”

怎么还在问这个问题，难道要给这人说自己真的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厉害到让这个州主直接给她钱都没问题。

季翎眼都没抬一下，直接靠着靠背闭目养神。

安静，就这样沉默了半响。

她突然听到谈小满蹑手蹑脚的蹲在她面前，用好轻的声音道:

"仙师，真的不好看吗？"

季翎睁开眼，还没开始说话，就看到谈小满往后仰过去了。

先不说自己只是闭眼，又不是睡觉，更何况仙人的感知能力远超普通人，对于谈小满的一举一动都有充足的感知。

她看着有些尴尬，但是拍拍屁股装作无事重新坐回侧面的谈小满，温声道：

“还是好看的，比以前好看的多了，我不是已经夸过了吗。”

不是，季翎忽然有点明白谈小满的意思了，因为别人的夸奖很用力，但是她只是淡淡的说了几个词，所以不算数？

应该不至于。毕竟这人向来很听她的话，是夸奖不够，还是？

“小满，这样打扮之后确实好看很多，只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小孩，还都是喜欢蹦蹦跳跳吧，平时你也总是很有活力的。”

“好看，但是不适合你，你也不需要像闺秀那样。”

“开心就好。”

“在我身边，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这样够了吗？

季翎看着逐渐平稳下来的谈小满，呼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几年没怎么搭理这人的决定是对的，这才一天都没有，就这那的，真是个小麻烦精。

“可是，我在乎……！”

谈小满的声音一开始是低的，到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倒是小小的啸叫了一下，听得季翎心里一咯噔，这种话说出来，往往都是什么大吵大闹。

听说十几岁的孩子脾气总是很大的，之前没有瞧见，现如今开始接触才慢慢展露了出来了吗？

只是和季翎想的不一样的是，这人说完之后就开始默默掉眼泪，掉着掉着，还有种停不下来的趋势。

偏偏，一点声音都没有。

连在车厢这么私密，这么安静的空间，都没有一点点的声音。

季翎有些慌了，挪过去搂着谈小满的肩，脑中疯狂的思考前因后果。

这人在乎什么个玩意啊。都说了没人敢对她的样子置喙，平时这人也不打扮，也没有那个倾向，怎么突然就爱美起来了。对对对，这人说的是自己在乎，而自己说的是在自己身边，就没有人敢说闲话。

懂了！这人的自尊心犟起来了！想不依赖自己！

季翎拍拍肩，哄着道：

“是是是，在乎在乎。等到了地方给我做饭去，你做的饭可好吃了，我都离不开了，要不出门怎么都还给你带着。”

“真的是，都一天没吃饭了，姓万的怎么那么坏啊，都不让我们吃几口东西。”

远在天边的万安生：“……？”

感到身下的谈小满的动作小了很多，到最后，都在破涕而笑了，喷了个小鼻涕泡。笑完之后，还抬头看向季翎。

……

两道，不，好几道泪痕流下，这人又不懂化妆，擦来擦去，整个脸花花的，偏偏自己一点意识都没有，还冲着自己笑。

季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谈小满看到季翎在笑，也哈哈的笑了起来，季翎看到谈小满跟着笑，乐得都笑仰过去了。

好半天谈小满是一点伤感的氛围都没有了，季翎才凝了一个冰镜放在谈小满面前。

……

谈小满：

“仙师你好过分。”

说完，谈小满还试探性的锤了几下季翎，对此季翎当然没什么微词，只是轻声道：

“要我洗干净吗？”

谈小满犹豫了一下，和季翎对视了好几秒，看得季翎满头问号，就在想再次催促的时候，谈小满说道：

“好，谢谢仙师。”

得到了本人的首肯，季翎在谈小满面上点了几下，水冰把脂粉裹得干净，掀起帘子就把水团消散在了空中了。

帘子那小小的一角，倒是能看到一片翠绿，看起来院子是在山林中。

等着谈小满收拾了下，季翎想移开身体却被轻轻压了下衣角。

是一只手张开，那样的压住。

虽然她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双手的主人很快就弹了上去，放在胸前又放在腰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放在腿面上。

也是，这人刚才才哭过，缓过来之后，心情也是低落的，才是无意识的想自己别走吧。

季翎就靠着坐着，一副刚刚只是调整一下姿势的样子，讲起了来沙野州干嘛。

“沙野州啊，有一个很出名的医生。”

“小林吗？”

季翎：“……”

“你要叫林姐，算了，你叫林姨吧。”

“林姨名字叫林轻沙，应该整个西夏都知道她的名字吧。”

“很厉害吗？”

季翎：“……”

整个西夏都知道的医生，这能不厉害？这人都说的什么话。

季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啊，除了很厉害之外，还很特别。”

但是还是回答了。

虽然没有完全回答。

“很少仙人主动当医生的，林轻沙是主动当的。”

“而且这人有个怪癖，她治病大多不要钱，只要眼缘。”

“你看，和你犯冲，她不喜欢钱。”

谈小满嘟哝了一下，反驳道：

“她要的肯定是比钱更值钱的东西。”

……

这人，看得其实挺透彻，虽然说的不对。

因为，林轻沙真的很特别啊。

稍微有点出息的仙人，都不会做什么医师的，大多都是些不如意或者久病成医的半路身，更何况林轻沙可是实打实的灵满境。

除了这个坚定的志向外，她还给普通人治病。

仙人给普通人治病，那些普通人是怎么都给不出来报酬的，或许这也是一点原因。不过应该也只是一点，毕竟她给仙人治病，也不收钱。

也不要人情，也不要以后。

什么都不要。

哦，有时候也不要治来到门前苦苦哀求，说什么都愿意做的病人。

但是，林轻沙要名，要的是响当当的清名。这个西夏，还有沙野州的周边区域，全都知道有个医术大过天，看病不要钱的的仙人。

所以她曾经居住的山野林子，变成了沙野州的“轻沙县”，周围依旧山野林子，就像刚刚路过的绿林一般，偏偏绿林的中心，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只因一个人一点点生长起来的县城。

只用了百年多的时间。

当然，想要她看病的也太多了，她也是有事没事才去治病，并且还有所谓的预约。一年多是约满的，也没有人说什么是与不是。毕竟，不要钱。

不过呢，随着她的名气越来越大，轻沙县也越来越多医馆和医师，那些老远来求医求药的，大部分都不会落空。

这些医师曾多是病人。

季翎挑挑拣拣，把林轻沙在灵机上发过来的“历史渊源”、“权威医馆”、“美食药膳”跟个小章回样的文字念给谈小满听，弄得谈小满一愣一愣的，最后总结道：

“那还真是挺厉害的。”

“书上没写，她好像没死。”

季翎：“……”

说得对。

最后的时候，季翎轻轻搂住谈小满的身体，安安静静的感受着路途的起伏，享受着再次的宁静。

“笃笃”

“大人，到了。”

马车停在门前九尺，也没有丫鬟小侍，本身院子就不怎么大，从外看去估计一进三四房左右。季翎挺满意，她外出向来都不喜欢太大的空间。

走进去入目的便是山石小溪，廊桥环绕，估摸着也是时常有维护。她对着谈小满道：

“去，看看厨房。”

这时，谈小满的脸猛的垮了一下，随后又迅速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顺着管家手的方向的后房走过去，片刻后，走出来道：

“仙师，可以，挺专业的。”

季翎听完便点了点头，拍拍手管家便提着一个箱子往厨房里面进，谈小满跟着季翎去看居室和寝具，不过片刻，管家侯在门前，等着季翎看向他的时候才道：

“大人，那些罐子我有些理不清。”

说着，这个管家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季翎想了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哦，是谈小满的那些调料罐，本身全都是玻璃装着的，只是用不同的盖子做了区分。原来她分不清不是她的问题，别人专业的也分不清。她点了点谈小满，道：

“行吧，行吧，你就去收拾收拾厨房，要是累了这顿饭就去外面吃。”

谈小满呼了口气，道：

“仙师，我，还以为我忘掉了。”

季翎：“……”

原来你不是嫌累给我，而是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