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砂已经告诉他了,因为不同人的花尘不能融合的原因,抢夺花尘只能抢夺跟自己层数相同或多的花尘,而七层是最高的花尘数。
历代以来除他以外还有一个人也是七层花尘,并且那个人已经将花尘收集满,但是那个人并没有选择复活,而是受到了祝福,留在了这里,守护了红木门千年,她就是红木门的守墓使——虞花。
要抢夺她的花尘绝非易事。
但翊砂说或许可以跟虞花商量商量,如果她能自愿交出花尘也是可以的。
翊砂让韩洛去睡午觉,韩洛躺在床上半天闭不上眼睛,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可是死神,死神跟他说他中了诅咒。
谁会给他下咒,为什么给他下咒,他回忆自己曾经活着的人生,不过短短18年,未曾作奸犯科,不曾对别人恶言相向,做过最令他愧疚的大概就是小时候偷了老爸20块钱在兜里攒了两天才敢花。
难道就因为20块钱诅咒他嘛?!
他盖着薄薄的小被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奇怪,6月的天,花店里明明没有空调,温度十分适宜。
他抓了抓头发,现在不是想空调的时候啊!
韩洛索性掀开被子起来,在房间踱来踱去,
难不成真的要去抢别人的花尘嘛?那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抢了别人的花尘才会被诅咒吧!
他烦躁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怎么死了比当人还难啊?!当人的时候虽然偶尔会被别人看不起,但是他成绩好,很聪明,大家还是很佩服他的。只是他不喜欢和别人深交罢了。
一个小时后,他一脸疲惫,头发蓬松散乱地下了楼。
翊砂正坐在柜台里看书,笑着看他从楼上走下来说:“怎么了?没睡好嘛?”
韩洛疲惫地摇了摇头,他压根没睡。
他搬了个高脚凳坐上去趴在柜台上看向门外。
“在苦恼什么呢?”翊砂也搬了个高脚凳坐在他旁边。
“不知道谁会诅咒我,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韩洛憋屈地说。
“可以试试看先缩小范围,进入到别人的回忆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死后灵魂由死神支配,死神可以利用跑马灯放映看到别人的回忆;第二种是用时间之力,进入别人的时间记录者,扭转时间回到别人的记忆点。既然你无法看到别人的回忆,那就代表这两个之中有一个拒绝了你。”
“有一个拒绝了我?时间记录者是什么?”韩洛不太理解翊砂的话,这跟上课不同,死神的跑马灯还好理解,那时间记录者是什么?
“每个人一出生就会有属于自己的时间记录者,用来存储记忆,死后时间记录者会进入紫罗兰神邸永恒的时间之河,构成世界的时间过往,一般情况下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万物相辅相成,这个世界存在时间魔法师,可以掌控时间的力量,他们可以对别人的时间记录者造成一些影响,就像是这样。”翊砂说着手中出现白色时间轮盘,他耳边突然出现一只小小的白色圆形时钟,指针在慢慢转动。
翊砂:“这就是时间记录者。时间魔法师可以进入别人的时间记录者,扭转时间回到别人的记忆点。”
韩洛惊奇地看着翊砂旁边跳动着的时间记录者说:“好神奇,那这么说的话,应该不会是死神这边诅咒的我,毕竟他还跟我说那些,那就是时间魔法师?!”
翊砂摇了摇头说:“不一定哦,神明都是些狡诈的家伙。人类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却能写出三十六计,权谋天下,而神明的生命最短都有几十年,只会更加狡诈。”
韩洛蔫蔫地趴下,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神明啊?
翊砂的手轻轻落在他蓬松凌乱的头发上,语气柔和:“如果要送出最后一束花的话,你要送给谁?”
韩洛猛地一呆,什么?
如果要送出最后一束花的话?你要送给谁?
他们脚下水光泛泛,四周忽变,胶片放映着回忆在他们周围环绕,韩洛无措地站在一片虚无之中,看着周围正放映他18年过往的胶片。
他呆呆地喃喃自语:“我,死了?”
他猛地回头焦急地看向翊砂:“翊砂店长!我!我不是还能复活嘛?!”
翊砂长发飘散,眼眸柔情似水低头看向他,深蓝色的眼眸像有引力一般让韩洛移不开视线,脑子里只剩下翊砂此刻烙印在他记忆里的样子,挥之不去,想不了别的。
翊砂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胶片定格在车祸后的那天。
躺在血泊里的他被送去了急救。
父母和哥哥两个小时后就到了医院,在医院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医生说救治无效,让把尸体带走。
肇事人的律师也来了,他接到的指示是赔多点,别让事情闹大,找个人顶包去坐牢。
人当天下午就埋了。
晌午两点多阳光还是很烈,在他们家的地里堆了新坟,父亲就坐在坟旁,双目无光,静静地,顶着烈日静静地坐着。
韩洛的眼泪扑朔朔地掉,一边擦着一边朝他爸那狂奔,他的手穿过他爸的身体。
碰不到,一阵阵心酸,他跌坐在他爸身侧抹着眼泪。
头七已经过了,但是他爸还是经常在他坟边发呆,哥哥端了饭过来,他爸没动,眼泪就突然滑了下来,他爸哽咽了一声,用手背抹掉了,眼睛通红地看着地上的尘土。
哥哥把饭放在一边,坐在他爸身侧,手拍了拍他爸的背,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
韩洛哽咽着坐在他们面前抱着腿头放在膝盖上偏头看着他们,眼泪如线一般往下滑,打湿了裤子。
翊砂站在韩洛旁边,阳光投出他的影子将韩洛挡在其中,紫色的风信子花瓣从他手中飞出,飞向天上人间日使的居所。
风信子带来口信:让阳光小些,风轻些。
日使追踪到魔力来源:不再花店--翊砂。
他把花瓣丢进了垃圾桶,面带不悦:“不再花城的人都敢指示天上人间的神做事了?可笑。”
一大朵白云将太阳遮住,清风徐来,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三个人就静静地坐着。
辽阔的农田里一处处鼓包,埋葬着他人不愿忘怀之人,他也埋在这里。
韩洛的鼻子通红,眼睛哭得有些肿肿的,半个多小时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个小时后父亲才端起了碗。
“那个律师又来找你没?”
哥哥:“一直都有给我发消息。”
“都发啥了?”
“说是他们会把事情压下来,赔偿我们600多万,让我们和解。”
父亲缓缓起身道:“回去吧。”
“好。”
“你妈呢?”
“妈睡下了,太累了。”
“我们斗不过他们,跟他说和解吧。”
“好。”
韩洛站起来看着二人的背影,他只见父亲哭过两次,一次是检查出来癌症晚期,父亲趴在坟头跟奶奶哭,一次是在他的坟头。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翊砂牵住了他的手,他怔了一下没有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和父亲回家的方向,那条下雨才能被称为水泥路的绵延小道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的命被用600万买了去。
翊砂轻轻地说:“回去了。”
他没有回答,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刚控制好的泪水又一股股猛地流下。
“不要!”他挣脱翊砂的手喊着,“爸!哥!”他猛地朝回家的方向跑去,在一片白茫茫中走丢,又回到花店。
属于花店的香气又盈盈环绕在他鼻尖,韩洛愣了愣,泪珠无声不受控制地掉,他趴在桌子上抽泣,一声声呜咽听得小精灵也纷纷忧伤,一个个从花里弹出,脑袋耷拉着耳朵怜惜地看着翊砂和韩洛。
翊砂把韩洛抱起,韩洛把头埋在他胸口哽咽。
“我抱你上去。”
人类的生命总是很脆弱,这么脆弱的韩洛翊砂还是第一次见,他总以为曾经的训练会让韩洛不会有这么充沛的情感,但显然从韩洛违背时间准则起翊砂就应该知道韩洛内心的情感有多么鲜活。
情感,是活着的人不解的命题,现在也是翊砂不解的命题,韩洛这一次挣脱了翊砂的手,让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决不会放韩洛回去。
在诅咒降临的到韩洛身上的时候,翊砂就自责自己没早些发现韩洛对他那深厚的爱意。
这也是天上人间的人所利用的。
翊砂抱着韩洛走上楼梯,把他放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拿了冰袋还有一个大玩偶摆在他面前。
翊砂坐在他旁边把玩偶放到他怀里托着他的脸拿冰袋轻轻给他冷敷。
翊砂:“虞花很好说话的。”
韩洛已经不在乎虞花好不好说话了,600多万,自己一辈子能赚到这么多钱嘛?父亲的病正好缺钱。
或许诅咒就在告诉他确实不该活下去。
如果不复活的话,虞花?
他突然眼中一亮,虞花留下来了,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留下来?
翊砂拿开冰袋,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睛,他下意识把眼睛闭上。
这是翊砂第二次亲他,这里的人都用亲吻表达关心嘛?还是说这是什么传递魔法的方法?
他好乱,好累,眼睛好酸,没一会就睡着了。
他的坟前放着一束紫色的风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