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三个字一出，宴厅的气氛肉眼可见凝重起来，似乎这几个字比‘业’还要可怕。

百里玄烨勾起的温和笑意放平，其他几位城主也各有凝重之色。

萧赤云神色不变，继续擦拭着手上的雷鸣剑，雷鸣剑在火光下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见没有人回话，慕容佑继续道。

“此次我海岭愿出魔修一百前往‘无妄海’探查，但力量终究薄弱，所以想请各位城主一齐出力，毕竟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不是么？”

没有人答话，宴厅内只剩萧赤云擦拭剑的沙沙声，气氛沉重异常。

楚清妍同情地看了眼慕容佑，慕容佑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不过好歹是三大城城主之一，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对象。

慕容佑看向百里玄烨下方的男子道。

“据我所知，‘业’这个月已经十次侵犯丘绍城了吧？贾城主你说呢？”

丘绍城主贾青闻言面色很是不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没反驳慕容佑的话。

‘业’半年来越发猖狂，原本最多半个月来袭一次的业，这半年来不知道为何隔三四天便来一次，让他和城主的魔修都疲于应付，虽然目前没有出现大的伤亡，但城内所以精力都用来应对‘业’来袭，人心惶惶，便是生意也一败涂地，不少凡人看着害怕，连生意也不做了，连忙跑离丘绍城。

当然生意不是最主要的，凡人大量离开，没有凡人交上的供给，魔修的俸禄险些都要发不起，再这样下去城里的魔修也会一个个跑掉，倒是他的丘绍城只会变成个空城。

思来想去，贾青呼出一口气，拿起杯中的酒猛的灌下，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丘绍城愿出三十魔修前往‘无妄海’。”

得了贾青的一句话，慕容佑垂下的嘴角又扬了起来，这次带了几分成竹在胸，他目光扫过场上众人，最后锁定萧赤云下下方的男子，南泗城城主程天石。

“程城主，你呢？”

“据我所知南泗和丘绍因为是最靠近‘无妄海’的城池，这半年来南泗城被‘业’袭击的也不少吧？程城主可否出一点力，一起去‘无妄海’探查一二？”

慕容佑挂着笑，斜长的桃花眼斜睨着程天石，眸光点点。

不过南泗城城主程天石没说话，萧赤云来了兴趣，停下擦拭剑，一直以来的‘沙沙’声终于消失，忽然抬眸看向慕容佑，眼里的探究显而易见。

“探查，探查什么？”

“慕容佑你把话说清楚。”

萧赤云一如既往地不客气，听得她为他捏把汗，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慕容佑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他先是看了一眼凌剑，目光有些哀怨。

看看，都是你要做的好事，让我不得不跟萧赤云这个女人说话。

凌剑摩挲着手上花纹突出的酒杯，头都不回一个。

慕容佑收回目光，对上所有人或防备或好奇的目光，唇间笑意不变，拿起桌上的酒杯饮了一口，才在萧赤云不耐烦的眼神中慢慢道。

“不瞒诸位，此次去‘无妄海’除了斩杀一些高级‘业’，最主要的还是前往‘业’的老巢，‘无妄海’的中心，‘无人之地’探查七级以上的‘业’数量和……”

他顿了一下，捏紧了手上的酒杯，酒杯繁复的花纹膈得掌心生疼，疼痛缓解心底的紧张，才慢慢道出那个最终目的。

“和探查‘业’的源头。”

“源头？”这话一出顿时如同油锅里掉进了一滴水，溅起无数惊异的议论声，萧赤云目光轻动，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说这话的慕容佑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雷鸣剑光在她眼中闪烁不定。

她放下剑，把剑搁置在脚边，懒懒的坐直了身子。

虽然相处只有两个月，但看到萧赤云这样，楚清妍明白她这是来了兴趣，扫过场上众人，最后落在一言不发的凌剑身上，眸光微动。

虽然没说话，但她没错过刚刚慕容佑不经意扫过他的眼神，再看他坐的位置，想来和慕容佑关系匪浅。

那今天这场议会，你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推动还是……一手策划？

凌剑，你要做什么？

她垂着眸思考，不经意抬眸却正好对上凌剑藏在面具下的眼，他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楚清妍一下怔住了，手不自觉握紧了剑柄。

朝夕相处这么久，让她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凌剑让她不要参与这事，眸光轻动，还想再多看他两眼，那人却已然垂了目，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好似刚刚的对视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怎么？你的情郎不理你了？”

萧赤云打趣的话让她瞬间回神，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大人休要打趣清妍，那人清妍真的不认识。”

凌剑既然不想自己参与这件事情当中，那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暴露和他的关系，于是面对萧赤云，只好扯了慌，不过萧赤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而是眯起凤眼，看着对面的人喃喃道。

“其实，我也觉着他有点像一位故人。”

突如其来的话让她胆战心惊，以为是萧赤云认出了凌剑，但又不知他们二人到底认不认识，只好装作好奇问她。

“大人说的那位故人是什么人？”

萧赤云对她向来宽容，听她问也不怪她多言，歪着头想了想道，“那是千年前的事了，那是我还是一个小孩，有个人救了我。”

她想起往事，眉骨隆起，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最后在楚清妍等了半天的回答里，粲然一笑，“忘记了，不过那人不可能在这，所以吾只说他像。”

“那人去世了吗？”小心翼翼问道，也不怪她这么想，见不到的人大多都是因为阴阳两隔，就像她和义父一样。

想到义父，又是一阵黯然。

“没有，”萧赤云回头看她，她脸上的伤感来不及收回，被萧赤云误以为她在为自己那个见不到的故人伤怀，顿时好笑道，“那人飞升了。”

“……哦。”

原来是成仙了，楚清妍无语，顿时不再说话。

场上依旧议论纷纷，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萧赤云。

“大人，‘无妄海’是哪里的海？”魔界有海吗？听了一晚上，她就好奇这个，怎么没听说过魔界还有海？而且大家为什么提到这个海就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像是什么特别恐怖所在。

不曾想她这话一出口，又引来萧赤云一顿好笑，笑得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神情哀怨地看着她。

笑了一会，萧赤云终于大发慈悲跟她解释。

“‘无妄海’不是海，是一片黄沙。”

哦，那叫什么海，真是，误导人，楚清妍默默吐槽。

“它也不是单指一片地方，除了七大城，城墙以外的地方都是‘无妄海’。”

那不是魔界的一半区域……她睁大了眼，没预料到这个回答，萧赤云却没有停下来继续道，“‘无妄海，死人地，活人去，死人来’没听说过吗？”

楚清妍下意识摇摇头，摇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对上萧赤云暗含深意的眼，顿时心凉了半截。

但萧赤云终究没说什么，转过头，声音从前面传来，低得像是叹息，“你可真不像魔界的人。”

心知又暴露了一点，连忙不敢再说话，多说多错，紧紧地闭牢嘴，而场上的几位城主似乎终于讨论出了个什么，齐齐安静下来。

“慕容城主，你说的源头到底什么意思？”

开口的是南泗城城主程天石，声音粗狂，一开口便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慕容佑看过底下一群人，看着他们眼中不敢置信又好奇期盼的眼神，心知这件事大概是办成了，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没有一个魔界中人能拒接，连他也不能。

“就是字面的意思，诸位难道不好奇几千上万年来，‘业’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吗？”

“当然想知道！”贾青立刻应道，因为他离‘无妄海’最近，千万年来丘绍城也是被也侵袭最多的，此刻听说业的源头就在无妄海，顿时激动地站起身，目光灼热地看向慕容佑。

慕容佑点点头，他就知道没人能抵抗住这个消息的诱惑，就像……隐晦地扫了一眼左手下的某人，就像凌剑告诉自己时，自己也是激动得捶胸顿足，顿时也不再买关子。

“本城主得到可靠消息，‘无妄海’的中心‘无人之地’下就有关于‘业’的来源的秘密，若是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能一举捣毁‘业’的老巢，让业永远消失在魔界大地！”

他这话一出，连萧赤云都忍不住站起了身。

让‘业’就此消失在魔界，多么诱人的目标，让她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呢，沸腾的血液让她似乎回到斩杀魔修的那一刻，鲜血洒在脸上，无与伦比的美妙。

不过这件事比杀人来得还要让人兴奋，萧赤云一双眼完全亮了起来，她很兴奋，不过也没忘了问。

“慕容佑，你说的可靠消息从哪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凌剑站起身，扫视过所有人，在楚清妍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移开，沉稳的声线缓缓传出。

“我说的，无妄海底下的东西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