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刘氏害怕的想说求求他放了自己，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喉咙便有鲜血喷涌而出。

魔子夜的目光里都是阴冷，可说到底还是那只该死的狐妖，刘氏死去让大家起疑，就有人开始说逸白和魔子夜，说他们外来的，而逸白善良，那污言秽语就都在说魔子夜身上。

要是当时杀了他们该多好，这样他是魔就不会传到逸白耳中，他也不会失去这一切。

“刘氏是你杀的？”逸白瞳孔震动，他眼里对魔子夜太多愤怒，“阿娣已经怀孕了，你怎么忍心！”逸白情绪波动太大，灵力没稳定住。

“哈哈，那是你的错，是你的引导，大家将她错杀。”魔子夜有些癫狂，“我是凶手，你也是，我们是一样的。”

逸白难过的按住心口，自己真的又笨又蠢，内心后悔至极，“魔果然…坏透了，你真让人恶心！”

愤怒使逸白灵力波动太大，差点断了与鬼界联系。

混乱中，逸白没看见魔子夜找准时机一团黑色魔气窜出，消失不见，那魔子夜的躯体随着被拉入鬼界法术消失。

魂魄撕裂之痛让逸白忍不住咳出大片血迹，他突然想起刘氏梦中让他照顾好阿娣，而阿娣死前的眼神还历历在目，逸白疼的快要晕过去，迷迷糊糊间他似乎看到阿娣站在不远处，逸白一下便清醒了过来，哆哆嗦嗦的向阿娣的方向伸手，“他死了，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吧…”

刚刚一战波及了太多无辜的人，逸白看到村民在哭泣，一个妇人抱着满是血的破烂布衣哭的撕心裂肺：“孩子…我的孩子啊…”

还有小孩哭着要妈妈，还有很多人受了伤，周边房屋倒塌，一场劫难刚刚结束。

逸白咬着唇，哽咽着，他颤颤巍巍的走到最近的受伤的人身边准备给他疗伤，可还没开始就被别人推开，受了重伤的逸白被推了一个踉跄，脸上无尽的哀伤。

苏伯费力喘息着：“早就告诉你他不是好人，你就是不信！”

有一个妇人哭着吼道：“那怪物是你带回来的，你这个灾星！”

那些失去家人的人仿佛找到了发泄口，揪着逸白衣服嘶吼着要逸白还他们的家人。

逸白任他们撕扯，发泄，无尽的自责快要将逸白淹没，逸白哭着道歉，可怎么也平息不了所有人的情绪。

“滚出去，你这个灾星！”村长大声发话。

难过，自责让逸白短暂的失神，还记得早晨逸白还笑嘻嘻的和村民打招呼，村民们笑着叫他仙君，可黑夜降临，地狱随之而来，村名辱骂着，所有人都讨厌他，叫他灾星，逸白的心口疼的快要窒息了，

“别赶我走，让我赎罪吧…”逸白颤抖着祈求。

随之而来，一人拿起木棍敲打在逸白头上，大声嘶吼：“滚出去！别祸害我们！”

逸白被打的一阵眩晕，摔倒在地，头上的血迹蜿蜒而下，太痛了，心里好痛，全身也好痛，逸白的梦想一瞬间破裂。

好想就这样死去啊…

村民将他架起，拖出村外，逸白的血迹滴了一路，没人关心。

逸白一动不动，直到被丢到山沟里，逸白半磕着眼，看着这世间，眼睛的光消失了，他在那冰冷的地上躺到了晚上，夜里天空似乎下起了血雨，血迹流到了逸白的眼里，雨珠都变成了红色。

逸白静静的待着，他的意识涣散，身体大冷，昏过去好几次又被这彻骨的冷冻醒。

他做了个梦，梦到魔子夜是普通人，与他君子之交，他们时常坐在一起喝酒了偶尔一起出门问诊，一起外出采药，魔子夜还亲切的将他背不动的竹篮主动接了去。

又梦见自己变成一代神医，无数人慕名而来，魔子夜帮他一起帮助这世间的人群，人人都感激的叫逸白一声神医。

雨越下越大，血迹顺着雨水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线，一位带斗笠的和蔼的老和尚走到逸白面前，嘀咕了一句可怜的孩子后，逸白闭上了久久不愿合上的眼睛。

他的挚友被他杀死，他一直坚持的正义害死了阿娣，他所守护苦难人的梦想被撕碎，那种灰暗让逸白生不如死。

逸白每日听着和尚们诵经，练武，却夜夜梦魇，醒来总呆滞的看着窗外，目光暗淡无波。

救他回来的人是悯怀大师，悯怀大师很老，皮肤都是老人斑，胡须如白雪，可他的眼睛一直眯着月牙型，给人很和蔼的模样，他知逸白有心结，便日日带经书给逸白，可逸白从翻阅过，于是桌案一角便堆了一小摞经书，还说一些安慰的话。

逸白问：“大师乱带人回来，不怕我是坏人，给寺庙带来祸事吗？”魔子夜便是血淋淋的教训。

悯怀大师依旧眯着眼睛和蔼的笑着问：“何为坏人？何为好人？”

“魔祟为恶，医者便是善。”逸白回答。

悯怀大师轻笑：“那若一位一声积德行善做尽好事之人沾染了魔祟，和一位贪财好色见死不救的医者哪位又是善恶呢？”

逸白冷笑：“大师话中既已分出善恶，便知道我说的意思，如果我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带我回来，又屠了全寺，而是你带我回来的，到那时你当如何？”

“阿弥陀佛，这便是施主的心结吗？”悯怀大师面色依旧不改。

逸白一愣，没有说话，但也否认。

“老衲曾见过女施主跪在佛祖面前诚心忏悔，因为她杀了她的丈夫，还听过一位修士灭了整个城镇后归隐，听过有威望大妖背叛自己的种族。” 悯怀大师慢悠悠的说着。

“诚心忏悔？有用吗？那些死去的人能活过来吗？”阿娣与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回的来吗？那些无辜死去的村民又能回的来吗？“忏悔都是给活人看的，作恶便是作恶，死有余辜。”

“女施主不仅常年被殴打，丈夫更是三妻四妾，常年的压迫，甚至连她的孩子得不到丈夫的信任，仅仅因为一件小事枉死。

修士一生行善，斩妖除魔，仅因为一次失误，修士妻子被做要挟，大局与妻子做抉择，修士选择了自己的妻子，便遭到质疑，修士的妻子只是生的美艳便被掠夺，事后被整个城镇骂为妖女活活烧死，修士一怒之下造成无数杀虐。

大妖小时候被同族嫌弃弱小而被丢弃，人族小孩所救，从此便决心护小孩周全，成了那人族子孙的守护兽，后来小妖变大妖，回到了自己的族群，妖魔大战，妖族与人族关系破裂，双方互相狩猎。大妖毅然决然的背叛了自己的族群，帮助人族后代诛杀同族。

所以…什么是善恶？”他的声音是得道高僧慈悲般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着，像心如止水的人一声声的敲着木鱼，给人一种救赎的感觉。

悯怀大师一口气说了太多，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逸白一时间愣在哪里，所以他和原来的自己一样，救人从来不会去想那么多，只是刚好有人需要帮助，他就施于援手。

曾经他也深信不疑，他觉得他就是天下的好人，可是什么是好人？害死了阿娣，害死太多普通人，若是逸白没有在那里，他们是否平平安安过着普通的生活！他就是最大的凶手。

逸白红了眼圈，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捂住眼睛颤抖着“你不明白，若是你救了我带来了灾难你就不会那么说了。”

悯怀大师依旧笑的慈祥，他的表情似乎给了答案，他的一辈子似乎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如今一点点小波纹已经掀不起任何惊慌，他悠悠开口：“施主，如果你诚心忏悔，就先学会原谅自己。”

再后来逸白便在这寺庙里扎根，春去秋来，悯怀大师没几年便仙逝了，逸白看着悯怀大师还是依旧慈祥的笑容便确定入寺，削发为僧永不出寺，他想一直为逝去的人祈福，他想有悯怀大师的造化，若有朝一日他死后如悯怀大师一样，毫无任何压力，慈祥的离去也是极好的。

为他剃度的和尚一寸一寸的削去他的青丝，逸白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他的法号叫净心，从此他便丢掉了逸白这个名字，叫做静心。

日复一日的听着经文，吃着斋饭，与他们一同学习身法，强身健体，他慢慢的忘了以前，直到有一天，小僧传唤他有故人找他，时隔多年，逸白再一次见到月仙。

逸白想起以前不成熟的自己，突然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觉得已经在这里慢慢与僧人同化了。

月仙眼里翻涌着无数情绪，心疼的情绪都快要溢满全身，那种情绪将逸白勒的喘不过气，逸白的心里早就掀起千层浪。

月仙问他要不要跟她回去。

他想到自己那愚蠢的梦想，想起阿娣难过又决绝的脸，想起她还没出世的孩子，和无辜的村民惨死后他们的愤怒，还想起来以灵魂为祭，不入轮回的代价而被他杀死的挚友，他或许再也回不去了，愧疚感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他，只有在这里日日祈福稍微慰藉，他的眼中蕴含了太多东西，他咬着唇颤抖不止，可最终还是归于平静，最后他听见他自己说：“贫僧法号静心，不再是逸白，师尊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