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笑看着萧君珩脸上略带窘迫的表情,他假意也跟着瞪了一眼陈子期。
陈子期略微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垂下头。
各位大臣都是肚子里墨水不少的,梁衍也有意让他们展示,于是乎大家便个个争先恐后地借此作诗吟句。
一个个卖力地在梁衍面前展示,像是开屏的孔雀似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从梁衍登基来这是大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私下里接触他,除了几个清高的主儿,旁人都想在新帝面前出出风头。
梁衍也明白众人的意图,他没有叫停,反而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众人的才情,片刻,他突然开口询问:“阿珩给他们出个题目让他们限时作诗如何?”
萧君珩眨眨眼,思索了片刻:“就以美人为主题如何?”
梁衍笑笑点头,压力来到了众人身上。
这“美人”为题看似是萧君珩随口一点,实则十分刁钻。
既然写美人但有圣人在场,不能过于露骨,却也要表现出对美人的赞叹和欣赏。
那个度实在是难以掌握。
众人明白了,这萧君珩虽然没有在刁难,但他在表达他可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主儿。
若是有什么主意,可千万不要打到他身上。
也算是一个下马威了。
待时间到了,众人一一说了自己的刚刚写出来的诗句,都尚可却没有一个能够一听便十分惊艳的。
不能说所有人的水平都在这里,只能大家应该都背负着心理包袱。
萧君珩随便挑了两个,梁衍给了赏赐。
经过了这么一下遭,大家都看出皇帝对刚才并不满意,也不敢再随便出风头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萧君珩已经吃了八分饱,他的目光落到那些后宫后妃身上。
一时间,思绪有些飘远,他想到如今梁衍刚刚登基自然是没有纳妃的想法。
可日后时间长了,会有各种来自外部和内部的压力,即使他自己不想,朝臣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上书。
毕竟后宫长时间的空虚,厉任皇帝都是没有的。
他知道梁衍不是那种会听取别人建议的人,特别是关于私事上,可是他是个男人,难道不会像未来有个孩子……
萧君珩的拳头握了握,他当然相信梁衍对他的感情,可……可若是真的有了这么一天……
“阿珩。”梁衍出声打断了萧君珩的走神:“你在想什么?”
萧君珩摇摇头,片刻:“我想去找沈玉枝聊聊天。”
梁衍点点头。
沈玉枝瞪着眼睛看着慢慢走近的萧君珩:“哎,君珩怎么来了?”
萧君珩冲着沈玉枝笑笑,又对着沈玉枝一旁的趁着子期微微点头行礼:“我和沈兄聊聊,要借沈兄一阵……”
话音还未落,沈玉枝就站了起来,他一脸笑意:“走吧走吧,我刚还觉得有些无趣了呢。”
陈子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看向沈玉枝的目光仍然温柔。
他目送着两人的离开的背影,然后和主位上的皇帝对上了目光,他无奈耸耸肩拿起桌上的茶隔空竞了一下。
彼时,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里,萧君珩挥挥手,周围伺候的宫人都退了下去。
沈玉枝坐下,澄明的眼睛在黑夜中发亮,他开口:“你是有什么想问的?”
萧君珩坐在一旁,也不隐瞒:“什么都能问?”
“你若是真心将我当朋友就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和陈相一起多久了?”
沈玉枝垂下头,手枝灵活地掰下去好像在计算,许久:“七八年了,也许?记不清了。”
萧君珩有些震惊:“你不过比梁衍小一岁,怎么?”
“我说那老头是变态没错吧,本将军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对我心存不轨……起初他只是将我接到家中去教养,后来那点破心思藏也不藏了。”
“你……”
“我自然是不从,我在这儿之前可是喜欢腰细腿长的女子的,但陈子期是一国宰相,而我是平民百姓的儿子……他把我关到宰相府中……”
回忆起这些来,沈玉枝皱了皱眉,似乎是仍然对那段经历有些复杂的情绪在。
“后来,我就想清楚了,一味地和他对着干没有任何好处,于是我就服软了……你知道我学武功最起初是为了干什么吗?”
“干什么?”
“是为了能揍陈子期,可真的学会功夫后竟然不知不觉对他生出情愫来了,最后这拳头还是没落到这禽兽身上。”
“……”萧君珩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哈哈哈哈……不会吓到你了吧,你到底找我来想问什么,不会就是想听听故事吧?”
萧君珩摇摇头:“我是想问……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陈相年纪也不小了,他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吗?”
沈玉枝一愣,他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思考了一阵,他握了握拳头在空中挥了挥:“他这样把我带入歧途,若是一句想要孩子负了我,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萧君珩被沈玉枝的形容弄笑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往后皇上纳妃或者他想要孩子?”
萧君珩点了点头。
“……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相处模式,我这儿的经验没有办法套在你身上,我看现在皇帝对你用情至深,不妨你就问一问,有了问题沟通总是最好的办法。”
萧君珩沉默着,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一阵凉风吹来,吉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殿下,陛下说晚上太冷了,您快点回去吧。”
萧君珩点点头站起身来,他伸出手一把将沈玉枝拉了起来:“回去吧。”
回到宴会上,梁衍看出萧君珩情绪不高,他皱着眉将坐榻拉进了些:“聊了什么,怎么还不开心了?”
萧君珩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是不是快要结束了,继续看吧。”
萧君珩现在并没有打算询问梁衍的念头,毕竟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就这样询问梁衍未免太过不公平。
说不定,过几天他就将这件事儿给忘了。
萧君珩的目光重新落到正翩翩起舞的女子身上,梁衍皱起的眉头却没有落下。
之后几天,萧君珩还真就将这件事儿忘得差不多了,毕竟那日天色正晚,众人热热闹闹地确实容易有些情绪波动。
等到恢复回原来的生活中,这种情绪也就慢慢淡了。
谁知,某天晚上吃饭时梁衍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儿。
萧君珩张张嘴:“……哎呀,没事儿。”
梁衍敲了敲桌子:“阿珩,我不是神仙,我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猜透你的想法,所以你有任何问题要同我讲,我才能知道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
“哎……不是你做的不好……”萧君珩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梁衍讲了一遍。
“……你不必担心这些。”
“我知道了,我当时就是一时兴起,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萧君珩说。
“我是真心同你再讲……我以后不是纳妃,你是我唯一的爱人,以后我也不会想要孩子,我有你一个小孩就够了。”
“……”
“阿珩,请你相信我,或者说,你看我的表现好吗。”
萧君珩撇了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胡思乱想了。”
“不,你可以胡思乱想,但是下次再胡思乱想的时候你同我说,我会一遍一遍告诉你我的答案。”
“……知道了。”
这顿饭最后是在沉默中吃完的,倒不是因为别的,而且梁衍的保证对萧君珩来说有点感动,他说不出话,怕自己一说话就忍不住哭起来。
饭后,萧君珩去书房学习,刘德全一脸严肃地来到梁衍身边。
主仆二人毕竟一起这么久,最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刘德全这幅模样梁衍便知道是出了些问题。
“是下毒的事儿查的不顺利?”
刘德全叹了口气:“宫中确实有那人的同伙,十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人数还不少……不过他们被抓住之后全部自杀了。”
“方法。”
“服毒,他们提前吃了毒药,估计是事情败露后便早早准备自杀,我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梁衍没有说话。
“那日小殿下看见的那人也找到了,死在枯井里,也是一样的服毒自杀。”
“这样衷心的一批人若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那就是……”梁衍抬头。
“死士。”刘得全接话。
“能培养死士的人与我又有敌意,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不多,缩小范围去查。”梁衍吩咐。
刘德全点头,走之前不免感叹:“小殿下运气就是好,误打误撞就遇见了投毒现场,这若是真让他们得逞了……”
梁衍和萧君珩这儿用食之前都会有多道工序测毒,即使没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别人就不一样了。
若是没发现,说不定会多出多少条人命来。
梁衍抬头淡淡地看了眼刘德全:“什么事儿能说什么事儿不能说你该知道。”
刘德全笑笑:“奴才自然是不会在小殿下面前乱说,在他那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会让他担心的。”
梁衍点头,冲着刘德全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