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珩怔住了。
“什、什么?”
梁衍摸摸萧君珩的头:“回宫再和你说,先让高进看看你的伤。”
直到高进检查完,萧君珩还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完全消化,整个人都呆呆楞楞地,看上去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梁衍看了看移开目光,萧君珩身上还有伤,他没有这么禽兽。
“这伤是怎么弄的?”梁衍问。
萧君珩一顿,心中知道若按实话说肯定免不了被训斥一番,便状似轻松地说:“和那个五皇子撕扯的时候不小心卡到的。”
梁衍不疑有他,萧君珩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昨日有搜山的士兵发现了气息微弱的梁衷,猜到你有可能也在山中,于是我便过来看看。”
萧君珩眨眨眼:“他还活着?”
“恩,活着,你若是气不过回去他任你处置。”
萧君珩瘪瘪嘴:“我没什么气不过的,他又不是冲着我来的。”
而且,这位五皇子实际上并没有做太多伤害自己的事儿,身上的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屋中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下来,萧君珩一转头便看见众人欲言又止的脸,他冲着其他人挥挥手。
众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
“对不起。”梁衍说,面上少有地染上一抹愧疚。
萧君珩捂住耳朵,抿嘴瞪了梁衍一眼:“别说了别说了,你都说了几次对不起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对上梁衍的目光,萧君珩拉住梁衍的手:“殿……陛下,你知道的吧,我从来没怪过你。”
“嗯。”梁衍喉头一滚。
越是知道才越是心疼怜惜。
“你知道我被抓的时候在想什么吗?”萧君珩又说。
梁衍定定地看了萧君珩片刻,他说:“你在想不要成为他们威胁我的工具?”
梁衍腰上一紧,他被萧君珩环住:“梁衍,你怎么这么懂我啊。”
梁衍没有说话,他只垂着头看着萧君珩的小脑袋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
半晌,他开口:“别乱动,小心伤口。”
“梁衍,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怪你,我很心疼,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要面对他们这么多人的围剿,要是我估计早就死了。”
“哎呦。”萧君珩头上被敲了一下,他皱皱脸:“百无禁忌嘛,说说而已。”
“我活着呢,你把我找到了,真的已经够厉害了,所以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好吗?”萧君珩抬眼,用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梁衍,还不忘眨巴眨巴。
“好。”梁衍哑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让他觉得自己曾经受过了冷遇与不公都是我在积攒好运气来遇见萧君珩。
九日,两人分开的这九日,梁衍丝毫不敢乱想,只有在真正见到萧君珩的那一刻起心才算落了地。
萧君珩这一段时间受的苦和伤皆因他而起,他想过小孩会委屈,也许还会对他发脾气,他想自己受着就好了,这是他欠萧君珩的,可这傻瓜什么也没抱怨,还说心疼和想念。
梁衍一颗心都要软成水了,这样一旦用了心就怕不能将整个人献上的萧君珩谁会不疼惜呢。
梁衍将萧君珩拥进怀里,无数个轻吻落在萧君珩额头眉间:“乖,我带你回家。”
回家。
萧君珩心中慕然一动。
在大梁,他本是没有家的,但现在梁衍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家了。
下午,高进在萧君珩的要求下给林元清的母亲看了脉,他脸色并不凝重写下几味药材,叮嘱林元清按这个吃上一年身体便可以有所好转。
或许是看出林元清的窘迫,萧君珩阻止了梁衍公然给钱的做法,而是在临走前悄悄拉住林元清来到暗处,他递出一大袋子钱,掂上去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林元清吓了一大跳,里面装的竟然是金子。
“这……使不得。”
萧君珩笑笑:“怎么,林大哥觉得我的一条命还比不上这些金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好好收着,伯母还需要钱抓药,明年就要考试你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有了钱也省些力气,就当我提前向未来的官老爷讨个好处,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林大哥可不要忘记我们今日的情分。”
林元清没说话,他当然不会忘,只怕萧君珩回到正常的生活后就将这里的一切都忘记了,而且他往后做再大的官又能帮到萧君珩什么呢,他身侧的那个男子一看就是朝廷中人,官阶还不会低。
到了,林元清还是收下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他确实需要这些钱,方子上的药材有几味十分珍贵,自尊这东西都是有钱有权的人才配拥有的。
林元清不想为了面子耽误了母亲的病情,他以后会还的,他想。
萧君珩返程的时候一直被梁衍抱在怀里,他几次提出要自己走都被梁衍瞪了回去。
山路确实是险峻,几次萧君珩都提心吊胆的,梁衍的步子却极为平稳。
“在想什么?”梁衍见他出神开口询问。
“想当时我是怎么跟着梁衷进的山。”当时他还受着伤,这山路让他健康的时候走他都可能会摔几下,那时候竟就磕磕绊绊地走进来了。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一行人回到皇宫已经是傍晚了,宫门紧闭,刘德全叫开的门。
马车招摇地从宫门进去驶向东宫的方向。
虽然现在梁衍登基诏令已经颁布,但毕竟大典未行还不算名正言顺的皇帝,所以他并没有改换住所。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段时间萧君珩不在,梁衍根本没有闲情雅致去考虑这些。
久违地睡在东宫柔软的床上,萧君珩刚沾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身上的疲倦也尽数被睡去,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一起身他就看见梁衍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似乎在翻阅奏折。
“陛下……”萧君珩刚刚起床的声音还有些哑,像是撒娇似的,这声陛下他现在是越叫越顺口了:“您怎么在这儿,不忙吗?”
按理说,新帝登基不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吗。
吉祥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递给萧君珩一杯水:“皇上在这儿守了您一上午了呢,下了早朝就过来了。”
“等过几日大典礼成才是要忙的时候,这阵子陪陪你。”
“我有什么好陪的,你去干该干的事儿呗。”萧君珩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开口,水喝了一口又递回给吉祥,身子趴回被子里。
“不是陪你,是我想待在你身边。”梁衍说。
萧君珩的脸顿时就红了,好一阵子没听见梁衍随口的情话,现在一听竟是比从前的反应还大。
吉祥极为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梁衍合上奏折起身走向床边坐下:“睡得可好?”
萧君珩点点头,小猫伸懒腰似的伸了伸胳膊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想了想,萧君珩又说:“陛下,回家真好。”
梁衍一顿,明白了萧君珩是在回应他先前说的那句回家,心中有激起一阵微波:“君珩。”
“嗯?”
梁衍什么都没说,萧君珩却懂了。
爱这种话,像梁衍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放在嘴上的,他向来觉得能说出来的爱都太过轻浮,有时候做的比说的重要。
梁衍的生活环境和从小的经历就决定着他不会是轻易说爱的那种人,萧君珩也理解,于是他点了点头从床上坐起来,冲着梁衍张开怀抱。
梁衍抱了上来。
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过火的动作,两人却久久没有分分开。
梁衍的胳膊越收越紧,像是要将怀抱里的人融进自己的骨血衷,萧君珩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陛下!”
梁衍终于舍得放手,目光直直地落在萧君珩身上,萧君珩也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谁都没有说话。
“皇帝被人刺中要害,现在缠绵病榻,登基之后我带你去见他。”
萧君珩全身僵硬了一瞬,与梁衍发动宫变这件事相比对他来说更突然的是梁皇帝。
本来说好一年的时间,现在提前这么久,萧君珩坦言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萧君珩的声音有些颤抖:“……好。”
梁衍拍了拍萧君珩的头:“阿珩,你这样让我很嫉妒。”
“什么?”
“你对我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怎么一提到他就不一样了,我嫉妒。”
这都是什么对什么,恨的人和喜欢的人能相提并论吗,更何况梁帝还是梁衍的父亲。
哪里和自己老子吃味的呢,虽然梁衍也没有把梁帝当爹吧。
“谁说的!”萧君珩低声哄着梁衍:“我只有在想起你的时候心情变化才是最大的,当时在山里说是只能等雨停才能出山找你的时候我心情可低落了,但看到天晴的那一刻我没办法形容我的开心,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
“萧君珩,你嘴怎么这么甜?”梁衍唇角勾起了笑意。
“是真的,陛下,你相信我。”萧君珩朝前拱了拱,仰着脸几乎要贴在梁衍身上。
“好吧,信你。”梁衍眉头轻挑。
萧君珩松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不久前升起的那一抹复杂的悲伤情绪被梁衍这么一打岔,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