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个狗腿。”白昭昭耳力极佳,听到后,她嘟喃着一句。
酒色容易掏空人的脑子,她想他的脑子大概就只剩下下三路了。
她掰着手指头,武德充沛的想着改天趁着夜色,拿着竹棍,定要好生教训下这个登徒子。
“秋实?”春花秋实,他的生母的心思还真是简单易懂。
阮知微缓步走下石阶,俯下身,与白昭昭面对面道。
世家的心思真会摆在明面上,一样的下流。白昭昭很想装一装自己不过是乡下姑娘,大字不识的几个,甚至听不懂他们的话。
只是一见到小相公那张脸,她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不愧是她自小相中的人,长大后,没有长歪。
一如既往地长在她的心窝处,念念难忘。
“是难听了点,不如我唤你昭昭。”她都快笑的要憋不住了,阮知微嘴唇一-张一合之间,决定了她的去留。
她来柳安州是胆大包天,他当场叫出她的名字,是有恃无恐。
谁能想到他的亲亲小娘子,能有这胆色。
“二哥……是留下人了?”他听错了吧?就他那个恨不得当庙里泥塑神像的好二哥,居然会留个姑娘家在身边?
阮景辉差点没当下一个趔趄,左看右看,那个姑娘家又不是什么天仙在世,怎么就吸引到他了?
“你不是想要我破个童子身?”眼瞅着阮景辉想说什么混账话,阮知微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事会被人说嘴。
有时候还是要帮人达成心愿,不枉他们手足一场。
他俯视着春桃身后的人,勾起嘴角,伸出手,“来,到我这。”
“所以我也要唤你为二少爷?”这名头一听又二又傻,白昭昭顺势拉住他的袖子。
她仰起头,指着自己道:“她们说,要我全部听你的,好今后能做个姨娘,也算出人头地。”
做姨娘算出人头地,听起来就挺糟践人的。
“秋……昭昭,住口。”春桃被她的直言不讳,吓得脸色发白。
想要拉回人,伸出手的瞬间,她发现阮知微看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波,立即缩回手,讪讪地垂首呆立在一旁。
“姨娘?她们一贯会给人画饼充饥。”目光落在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上,他心神一动,如微风掠枝,颤颤巍巍的。
“就不知你懂不懂何谓姨娘?”开口间,他止不住笑意地道。
别像昔日般,给他送来一本新嫁娘的压箱底读物,让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那一本《胜蓬莱》,他至今收着烫手,就不知她究竟抱着什么心思,要他研读一二。
“我只是乡下姑娘,又不是个傻的,听得懂人话,她们云里雾里讲了半天,不外乎想让我睡了你。”一群人围着她说了老半天,她还以为这些人想要她做什么大事。
结果想借着她的肚子,好给他留个后。
拍了拍胸膛,白昭昭一点没顾忌身边的丫头们听到她的话后,皆都羞红了脸。
想着这些年,她也长了不少肉,才不是当年的黄毛丫头。
“放心,你长得好看,灭不灭灯,都能睡得下。”白昭昭笑得眉眼如弯月,一脸包在她身上。
这乡下姑娘,说话太不要脸了。春桃又羞又怒,担忧无法向主母复命,又惧怕阮知微听到她的话后,会怒急攻心,把人赶了出去。
好呛口的小辣椒,他的好二哥真真是味重,偏好这一口。阮景辉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抬眸望去,见阮知微笑得开怀,丝毫不见怒色。
看来这回,他的童子身是保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白昭昭一人。
南风吹落了枝头的桃花,飘飘洒洒地落在白昭昭的肩头。
阮知微低头捡起她肩膀上的落花,捻成汁,鲜红的花汁晕染在指尖。
“昭昭如此,可知我会心动,会忍不住。”他俯下身,指尖带着花汁,涂抹着她的唇-瓣。
垂下眸,他满心满眼皆是她。
春水易皱,春心易动。
“那你会怪我来找你吗?”仰起头,她怕他会对自己失望。
这些年,她有在努力地习字念书,只是阿爹阿娘皆不让她给他寄去一封书信。
他们说,他这一去,恐难有回头的机会。
不如忘了他。
“我岂会怪你?”他惦念着她,将满腔心事化为浓墨,一笔一划都是她的容貌。
念着,想着,都是昔日在锦州城,她拉着自己的手,要他好好活下去。
她如此直白的心意,让他怎好辜负?
“我心有昭昭,不敢轻易赴死,想着迟早有日,我们终会重逢。”
她是他在这世上,孤立无援时唯一的光,令他长出血肉,有了人该有的温度。
花汁点红了她的唇色,他眸光潋滟,终究没有克制住,抱着她,吻了下去。
“我不止一次想要放弃,想要就那么算了,算了。”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如闭上眼,如此受尽磋磨的活着,不如死了。
一死了之,也好过如此痛苦活着。
扛着药-性,忍着剧痛,他一遍遍的伏在书桌上,一笔一划写着她的名字。
怕人知,又怕人看到。
一遍遍的写,一次次的点着炭火,将书信化为灰烬。
“我有好好的活着,昭昭。”书信写了多少回,他却怕她会收到,怕她会失望,怕她会转身离开。
怕自己终究不过是个过客。
一别多年,他怎么还是如昔年离别般不敢主动?白昭昭揽下他的颈-项,主动吻了上去。
“我来了,你就不能赶我回去。”锦州城的大雁都飞过几回了,他一直没有回来。
白昭昭一想起,这些年胆敢上门求亲的人,哼了几声,他们所求得才不是她本人。
自从她的好大哥考上武举后,家中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
有人上赶着将家中的女眷送来联姻,即便做个妾室,也多得是人卖女求荣。
搅得她家无宁日,得知她的好大哥早有婚约后,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我同你说,阿爹早就封刀不再杀猪了,一家人搬到了上京,婉姐儿没嫁给我大哥,但大哥却喜欢上她的一手厨艺,吃人嘴软,两人正耗着。”
按她那个好大哥的意思,帮婉姐儿找个上门赘婿,就不必外嫁了,免得一手厨艺便宜了外人。
她阿娘每隔几日,就托人给婉姐儿相看人家,一家家的陪着相看,唯恐有哪一家从指缝里漏了,少看了一家。
每一回相看,她的好大哥见谁都觉得碍眼。
为了婉姐儿的一手厨艺,他倒是想娶了婉姐儿,却被阿娘骂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想娶,也得婉姐儿心甘情愿。
可惜阿娘说他心中无人,就只有一碗碗猪食,吃多了胀脑。
何苦为了个人头猪脑,平白无故的再拖累姑娘家的大好年纪,去迁就一个心中无她的人。
“你不会负心寡意,想要赶我回去?”见多了脑子有问题的白泰初,白昭昭对于世间的男子,大多秉持着一个态度。
千万别和她的好大哥一样,一样的人头猪脑,不懂得女子心意甚为重要。
他怎么会舍得赶她回去?舔着嘴角渗出的血渍,阮知微按着她的肩膀的手几近不稳,“昭昭是想明白了?当真愿意陪我共沉-沦吗?”
“昭昭,我不可能次次都能忍的。”忍之又忍,是他对她心存不忍。
“我心中有你,无论你对我如何,我甘之如饴。”他对她,每一言一行,都是他平生最小心翼翼的事。
偏偏他情难自禁,难以克制。
他如此不安痴狂,白昭昭怎忍心松开手?
一路从上京,偷偷摸-摸地赶往柳安州,她只求一事。
他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人活着才有万般的希望,我知你心中从未有过安定,我来,是想问你一句。”
这门婚事悬而未决,她不辞千里辛苦,只想问他一句。
“这门婚事,你认还是不认?”她不怕人言可畏,不惧世间两难。
只是太多的空欢喜,也会伤她的心。
他认,她留下来陪他,即便前路是刀山火海,她都认了。
“小相公,我已经长大了,少时,你的退让,无非是怕我会后悔。”
只是再多的选择,那些人都不是他。
她踮起脚尖,吻着他的眉眼,见他脸红,见他不再后退。
“我才不要后悔,你也别想后悔。”她拉住他的手,恶狠狠地咬上一口。
她不在意他人是怎么看她的,也不在意到最后,他们能否走出这府邸。
这一切,都不如他重要。
大不了,她重操旧业,冲到厨房里,拿着屠刀,看谁敢拦着她。
乡下丫头,哪里懂得什么是大局。
“昭昭,留下来,留下来陪我。”他想要故作镇定,想要若无其事,只是心乱了,难以掩饰。
枝头的桃花掉落下来,砸到他的手背上,一朵接着一朵。
这世间从来都是春-色易催,人心易变。
他怕得从来都是她听了她阿爹的话,当真不再等他。
“我对昭昭之心,可昭日月,此心不渝。”他在她的耳畔低语。
屏住呼吸,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满眼尽是璀璨的光芒。
“如此,昭昭可明白我的心意。”
她千般念,万般想,就没想过要放弃他。抓住他的手,白昭昭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天随人愿,她怎会拒绝他?
“我留下你,阮知微,我留下陪你。”
她心甘情愿陪他走上这一程。
不问因果,不求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