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破晓,金色的光,照耀斑驳陆离的大地。
天堂无路、地狱无门,去无可去的灵魂依旧滞留人间。
花丛下被掩埋的红色裙摆倏然松动,紧接着一只手猛地钻出铁锈般的土壤。
“嗬~”枯哑的怒吼破土而出。
温娜宛如新生的婴孩,胸口急剧起伏着,每一瞬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在剐蹭她的肺。
温娜揉揉扭曲变形的脖子,用力一掰,伴随着太阳穴一阵剧痛,错位的头终于不再扭曲。
感觉脑花仿佛被放在铁板上烤过一样,皱巴巴的提不起精神,浑身还有股子土腥味。
死而复生的姑娘提着满是泥水的裙摆,慢慢悠悠的踉跄到自己位于茶园的新家。
“呦,大白天的活见鬼?这房子前两天才死过人,谁胆子这麽大,不声不响的就搬进来了。”
“哎呀,人家可是上校的新欢,听说是上校从葬礼上捡来的小寡妇,那做派,骚着呢。”
“葬礼?听着真新鲜,自己老公棺材没入土,就迫不及待的另攀高枝儿,也不怕老天降个雷劈死她。”
……
温娜试着把头埋进被子里,迫切的想要睡个回笼觉,以缓解伤口生芽慢慢愈合的阵痛。
无奈窗子外面站着一群生动的小骷髅架子,大清早就晃着胸脯,站在她小楼的阳台下叽叽喳喳的叫唤。
茶园,名副其实,住了一堆绿茶、白茶、红茶、黑茶婊。
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都是弥撒城的权贵们送来的礼物,她们身上有共同的标签:费特的情妇。
如果把这些情妇的名字做成电子表格,排个值夜班的表,温娜估摸着,她每个月能见到费特的次数,还没有大姨妈的次数稳定。
刺杀费特?别开玩笑了。
“哎呦呦,人家架子大,不理咱们。”
“谁让咱们上校好东西吃腻,就喜欢一口野味儿呢?”
“哈哈哈哈……”
窗外的吵闹夹杂着浓郁的茶花香,搞得温娜天灵盖都在抽搐,她忍着焦躁的情绪,晕乎乎的爬起来,赤脚站在窗前翻个白眼,信手‘啪’的关上窗。
……
……
“西八,她这是给谁甩脸子呢?”
“呸,小寡妇也太猖狂了。”
“仗着有点姿色就蹬鼻子上脸,今天我非上去教训教训她?”
领头的贝塔是个火爆脾气,‘啪’的合上手里的羽毛扇子,叫嚣着就冲进温娜的小阁楼。
身后的两三个女人也想跟上去,却被其中一个略微精明的拉住:“你们俩跟着去干什么?”
不明所以的两个女人瞪眼:“教训小寡妇啊。”
“人家贝塔可是乔伊长官的亲妹妹,把事情闹大了,且有人给他撑腰,你们算那根葱?哪头蒜?”
“对对,瞧我傻了不是,贝塔仗着她哥哥乔伊,平时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也是够烦人的,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咱们姐妹乐呵呵在底下听热闹儿,哈哈哈。”
……
浓重的疲倦感搞得温娜骨头生疼,她本能的渴望打个盹儿。
刚要睡着,房间内的地板上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
没等她挣扎着看看是谁,就被人非常粗暴的从床上扯起来,像个陀螺一样脚尖点地,半空兜出扇形弧度后,嘭的摔到大衣柜的门板上。
“靠!”温娜脊梁骨撞断半截,耳朵嗡嗡直响,落地的水晶灯盏也碎了满地。
“大早上跑到被窝里薅人,你最好是有事……”温娜按着几乎要裂开的脊梁骨,硬撑着没让自己在死一次。
冷汗淋淋的瘫在地上,苦熬着等骨头愈合。
“快听,楼上打起来了,嘻嘻~”
“贝塔那个狗脾气,新来的恐怕要遭罪喽。”
“活该,最好能把小寡妇的脸给抓花,你们是没瞧见,咱们上校看新来的小寡妇的眼神儿,腻歪着呢。”
“最好把她们俩的脸蛋儿都抓花,嘻嘻嘻。”
……
楼下聚起一堆花枝招展的情妇,支棱着耳朵站在楼下听热闹。
与此同时,茶花园另一处缓坡上,细细擦着铁钩子的男人,目光阴冷的盯着温娜落脚的二层小楼。
贝塔趾高气昂的站在蜷缩的温娜面前,神情颇为得意:“新来的,今天,我受累给你立立规矩。”
“你谁啊?”温娜扶着腰,踉跄的撑起身子,比起后背的撞伤,闯入者身体上传过来的香粉味儿,更让她头疼。
贝塔一怔,旋即更加恼火:“小贱人,你敢无视我。”
温娜:这又是从何说起?
只见一怒气冲冲的小骷髅,举着宛如树杈子一样的手臂,闷头给了她两杵子,而且还有点意犹未尽。
……
死神大人目瞪口呆。
“蠢的挂像的小寡妇,就你这样的货色,上校图个新鲜,等他玩腻了,你会死的更惨!”贝塔得意的抱起肩膀,昂着下巴兜头又给了温娜一杵子。
……
你还打上瘾了?
我给你脸了!
温娜抄起手边的小餐桌砸过去,考究的桌子连带着滚烫的咖啡壶,兜头灌在贝塔头上。
“打扰我睡回笼觉的小变态,今天非得让你好好喝一壶。”
“噗,啊噗~”
可怜的贝塔小姐像只溺水的母鸡,头破血流的在咖啡汤里扑腾着双手。
阳台下听墙根儿的情妇们面面相觑。
“她们在喝咖啡?”
“听起来是,好像又不太像……”
“哎,还以为新来的很特别呢,结果面对嚣张的贝塔,还不是乖乖的认怂。”
“喝咖啡?她倒是会来事儿,切。”
……
一票花枝招展的情妇眼见没有热闹可以看,悻悻然的摇着扇子,呼啦啦的又去别的地方找乐子。
二楼,卧室内,温娜懵了。
大早上跑到她房里耀武扬威的小骷髅,此刻正七窍流血的瘫在椅子上抽搐:“唔,你,贱人,咖啡有毒~”
贝塔瞪着凸起的眼珠子,咽气了。
活人死后,会具现有血有肉的尸体,方便前来羁魂的死神查验。
“不是,大姐你谁啊?”温娜冤的直跳脚:“欸,你到底谁啊?”
死神头一次在死人面兵荒马乱。
她立马掏出死亡笔记,空白的页面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轻飘飘的小字。
「姓名:贝塔
性别:女
生卒年:XXXX-XXXDX 享年22岁
籍贯:汉北国
职业:第一职业,费特的情妇,兼职,其他若干先生的情妇
婚史:无,情人5个(3男2女)
死因:死神热情的咖啡壶
……」
温娜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死亡笔记上的亡灵信息。
“职业情妇?还有男有女,我的老天,费特先生大概不知道自己头上有这么多绿帽子。”
死神细细的指头戳着笔记本,略微不满意道:“喂,你这是什么狗屁死因,回头再让撒旦的其他走狗看见,我堂堂地狱死神,居然用咖啡壶战斗,传出去成何体统。”
死亡笔记非常识相,嗖的抹除贝塔原来的死因,改成「死因:死于一个情妇对另一情妇的毒杀。」
温娜一脸冤枉:“我以撒旦的名义起誓,咖啡里的毒,不是我下的。”
死亡笔记又浮现出一行小字:「最贵的死神大人,您没下毒,可人确实是您杀的,您忘了吗,热情好客的您,亲手将整壶咖啡浇灌在贝塔小姐的头上。」
温娜懊恼的撑着下巴,指甲斯拉斯拉的剐蹭着笔记,正惦记着要不要撕了这不听话的废物:……
「死神大人饶命,亡灵笔记可以隐晦的表达,但决不能歪曲事实,这可是撒旦大人的设定。」
“嗯,看在撒旦的份儿上。”温娜勉为其难的收回锋利的指甲,瞅瞅地上碎裂的咖啡壶,微微猫腰,隐隐嗅到一股子药骚味:“毒药味儿这么冲,这娘们难道喝不出来吗!”
死亡笔记:她到是想不喝,您让了吗?
费公馆潜伏刚过一宿,就搞出人命,死神大人扑向行李柜,扒拉出小巧的通讯器。
“嘟嘟嘟,嘟嘟。”
三长两短的忙音过后,电话那头响起铿锵的广告放送:“重金招聘,你身体强壮吗,你精力无限吗,你想一夜暴富吗,富婆姐姐等候你的光临,详情拨打0xxxxxxx。”
恶俗的接头暗号……
「上午好,特工老六,请问是否遭遇紧急情况?」
“报告总部,我好像失手了,准确来讲不是因为我,总之,公馆内一个比较受宠的情妇,死在了我的房间,我觉得自己暴露了,申请撤离。”
「这样啊……」
温娜焦躁的点着手指,等着电话对面的回应。
「不如你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受宠的情妇被干掉,反而就为你提供了上升空间,这对你即将执行的暗杀任务绝对有利。」
“神他喵的晋升空间!”温娜夯毛,“尸体就躺在地毯上,要不要给你拍个照,欣赏一下,楼下还有一堆等着看热闹的小情妇,亲眼看着她走到我房里找茬儿,你都不知道她们身上的香粉味道有多难闻……”
「……」这个老六,说的是暗语吗,为什么总是感觉听不懂呢。
就在温娜对着通讯器跟总部扯皮的时候,身形高大的男人无声无息的潜入温娜的房间。
“我当大白天撞见鬼了,原来你没死。”温娜鬼祟的通话内容全部被乔伊听见,他兴奋的脸上扯出夸张的奸笑,“抓到潜入公馆的间谍,老子头功一件,桀桀桀桀。”
乔伊举着锃亮的银勾手,猛地就要扑过来,温娜一个闪身,地毯上七窍流血的女尸彻底暴露在二人视线中。
“贝塔!”乔伊在见到妹妹尸体的那一刻,棕色的眼珠子爬满了血丝,瞳孔中独属于豺狼的兽性再也不受控制,目眦欲裂的扑杀向温娜,“你杀了贝塔,我要撕了你!”
温娜堪堪躲过对方玩命的搏杀,“不是,你又是谁啊?”
温娜真诚的疑问,却让对面的男人倍觉羞辱。
乔伊因为心虚,才撺掇着妹妹贝塔到温娜的阁楼上找茬儿,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贝塔竟然就这样死了。
发疯的乔伊挥舞着手臂上钩子,乌紫的嘴唇发出阴鸷的狞笑:“很快,你就知道我的厉害,我要扒光你这身皮子,替贝塔偿命。”
温娜一个闪避不急,差点让对方把喉管勾出来,还好她力气厚大,双手攥住乔伊的手臂,硬拖着他一起跟着向后倒灌一步,强大的惯性驱使下,乔伊的蛮力失衡,温娜才将脖子从钩子下挣脱出来,但皮肤上仍刮出一道骇人的血痕。
靠,来真的,既然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可顾忌了。
温娜掌心聚力,直接祭出死神之镰,漆黑的法器裹着烈火幽鸣震颤,那是地狱恶鬼渴血的呻吟。
一镰刀收割下去,张牙舞爪的乔伊登时被竖着劈成两截。
汩汩血珠爆裂开来。
骷髅男轰然倒地,镶嵌在手上的银色钩子嘭的撞在地板上,发出闷沉的响动。
疯癫的棕色瞳孔哗的扩散,高大魁梧的骷髅架子,登时显出生动的血肉。
“乔伊?!”
直到对方死成两半,温娜总算是认出来人是谁,全凭他手臂上的铁钩子。。
通讯器另一边也听到了温娜这边传来的巨大响动,待一切归于平静后,联络官才非常谨慎的开口试探。
「喂,喂,特工老六,您那边是否遇到危险?」
温娜木然的举起电话。
“报告总部,就在刚刚,我杀掉了费特的贴身警卫官,我的房间内现在有两具尸体,我要暴露了,你们必须让我撤离。”
……
哈尔国特工总部大楼,联络官用欲哭无泪的眼神催促着疯狂调阅资料的长官们,半晌,一份关于警卫官乔伊的绝密资料摆到联络官的面前。
联络官看着手中的资料,当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乔伊在国际特工组织的情报评估中,危险等级非常高,仅次于费特,是汉北星有名的刽子手,竟然被特工老六给杀了?
刚刚电话那边传来的打斗好像并没有持续多久,危险等级如此高的刽子手这么快被干掉,死的会不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