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萧沉鱼却无心睡眠,一个人在寝室里踱来踱去。目下宇文氏党羽已被一网打尽,京都大局已定,恢复了往日的国泰民安、歌舞升平。
参与平叛的将士大部分受到了封赏,许多人加官进爵,起居八座。尤其是自己最痛恨的两个人,一个陆阮成为了监事阁大阁领,另一个篱落成为了佐阁领,无论官职和品级皆在自己之上。
但是,对于自己的封赏中枢台迟迟没有一个说法。萧沉鱼急不可待,暗中联络过上官涤尘,对方均称事务繁忙,不肯相见。这是在故意躲着她吗?难道这个翩翩君子要把她抛弃了吗?
萧沉鱼一想到此处就恨得咬牙切齿,唤道:“来人!”一名侍女推门而入,萧沉鱼道:“拿酒来!”那名侍女应了声,不多时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是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萧沉鱼心中烦闷,苛责道:“我只让你拿酒过来,谁让你带菜的?”那名侍女慌忙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一叠声求饶。萧沉鱼愤愤道:“自作聪明的蠢货!自己到付嬷嬷那里领三十板子,让你长长记性!”
那名侍女哭哭啼啼地应了声,起来将一壶酒和酒盅放下,端着托盘刚走到门口,刚好迎面看到一位长相俊美的男子打开房门。来人是上官涤尘,只见他随手接过托盘,冲那名侍女温言道:“我来替姑娘求个情,你不用领板子,自去歇息吧。”
那名侍女面带犹疑,回望着房里的萧沉鱼。上官涤尘信心十足地道:“听我的没错。你去歇息吧。”那名侍女千恩万谢走了开去。
上官涤尘将几样小菜摆好,调侃道:“萧大人好大的脾气哟!人家姑娘也是一番好意,怕你大冷天的喝寡酒伤身子嘛。”
萧沉鱼仍在生气:“你来做什么?不是一直都‘事务繁忙’吗?上官大人现在是中枢大臣,位列台阁,日理万机,哪还有时间见我这种小人物啊?”
“萧美人,生气了?”上官涤尘坐到对方身旁,去拉对方的手。不料萧沉鱼一把甩开,脸扭到了一旁。上官涤尘笑了笑并不生气,自己拿过酒杯斟满一饮而尽,然后道:“沉鱼,你我好了这么久,我当然知道你心里想要什么。”
萧沉鱼疾言厉色:“那么多人都获得了封赏,只有我还是原地踏步。上官大人,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要跟我彻底划清界限吗?”上官涤尘夹了一片牛肉放入口中,一副津津有味的表情。萧沉鱼看了越发生气,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筷子,直接下了逐客令:“要吃回府吃去!我这没有!”
上官涤尘哈哈笑道:“好狠的心,连口菜都不让我吃。告诉你吧,为了你的事这几日我可是忙前忙后费了不少心思,现在终于有了结果。想不想知道到底授予你何职?”
萧沉鱼的怒气消退不少,心里依旧有些犹疑:“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上官涤尘指了指面前的酒盅,示意她满上。
萧沉鱼想了想,还是端起酒壶续满了,上官涤尘饮下后道:“我跟父亲议了多次,而且君上那里也点了头,准备让你进入中枢台任中枢台行走,继续兼任感察量刑司主官,职级升了两级。现在你已是正二品的高官了。”
不料萧沉鱼听了,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依旧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上官涤尘讶异道:“一连升了两级,而且入了中枢台,你还不满意吗?”
萧沉鱼不屑道:“什么中枢台行走?不过是个虚职而已,中枢台的大小事务皆由三位中枢大臣决定。中枢台行走说白了就是跑腿办事的。做了这个官跟没做有什么区别?你说我能满意吗?”
“沉鱼,亏你还长了一对美目,没想到目光这么短浅。”萧沉鱼哂笑道:“那我倒要请上官大人剖析一番,这个虚职到底有什么好处。”上官涤尘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中枢台上承领主,下辖六大职能司,由三位中枢大臣和四位中枢台行走组成。现在我父亲虽然升任左相大人,但是右相大人却被朱明烨窃取了。有两位中枢台行走都是效忠于宫氏家族的。等你入了中枢台之后,上官家就多了一人。左相大人的言语就会更有分量。”
萧沉鱼秀眉紧蹙,像是在认真思考对方的话语。上官涤尘抿了口佳酿,又道:“所以,千万不要以为中枢台行走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虚职。自中枢台设立以来,小半数的中枢台行走最终都升任了中枢大臣。我之所以费尽心机将你安排进去就有这一层意思。”萧沉鱼半信半疑道:“让我做中枢大臣?这不大可能吧?”
“事在人为,凡事皆有可能。”上官涤尘面带一丝忧虑,“沉鱼,我记得上次跟你见面时讨论过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还没有彻底胜利呢,颠覆宇文家族只是第一步而已。双子星路阮铁了心效忠于宫氏家族,跟朱明烨等人勾结在一起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我们仍然不能轻视。”
萧沉鱼一听到“路阮”二字心头就无名火起,不以为然道:“那为何还将大阁领这么重要的位置给她呢?那不等于是如虎添翼?”
朱明烨无奈道:“父亲自然也不愿意。但是监事阁历来都是由领主直接任命的,即便是中枢台也无权过问。更何况路阮又深受圣宠,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好在篱落顶替了我的位置进入了监事阁,否则监事阁就完全脱离我们的掌控了。”
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就连上官家族也无法更改。萧沉鱼感觉心里憋了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来,十分难受。她连忙斟了一盅酒喝了下去,像是要将那口闷气强压下去。由于喝得太急,居然呛到了自己,她只得连连咳嗽。
上官涤尘见了赶忙起身过来,轻拍她的后背。萧沉鱼忍不住骂了句:“该死!人若是倒霉了,喝水都塞牙!我看我就够倒霉的。”
上官涤尘安慰道:“好了,你就不要自怨自艾了,喝闷酒容易伤身子。你现在也是朝中显贵了,更要爱护自己的身子才行。”
萧沉鱼苦笑道:“我这算什么显贵,跟那个路阮相比还差了一大截呢。别说她就是跟你的如夫人相比,也差的远。双子星经此一战,威名远播。我是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啊!”上官涤尘适时地望了眼对方,嘴角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你怎么了?跟我有什么话还不能直说?”上官涤尘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是这样的。今儿在府里午膳时,父亲、母亲都在场。父亲当着我的面提议在府里大摆筵席,让篱落正式做上官家的少夫人。篱落却直言拒绝了,说‘自己与长公主殿下有主仆之分,若是成了少夫人,对长公主殿下是大不敬’,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宇文氏的反叛风波刚刚平息,上官徽就火急火燎地想让篱落成为上官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很明显还是看重了“双子星”的招牌,想借以扩大上官家的声势。看来对方早把自己忘到爪哇国去了。
萧沉鱼的心如室外的冬夜一般冰寒,抬眼望着上官涤尘道:“那我呢?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上官涤尘有些心虚:“这个我一时之间还没想好。我也没想到父亲会再次提及此事。虽然篱落拒绝了,少夫人的名分空着。但是我若是提出娶你入府做少夫人,父亲肯定也不会答应。所以——这事有点难办。”
“哼哼!”萧沉鱼苦笑两声,“你的意思我明白。人家现在风头正盛,就连左相大人都要曲意讨好。我若是入府做了少夫人岂不是压如夫人一头了,那是断然不可以的。”
话到这里,她探身过来问道:“上官大人,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入府给你做一房姬妾,位份排在如夫人之下,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对方一副阴阳怪气的表情,上官涤尘自然明白她是正话反说,宽慰道:“你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此事现在非常棘手,我也不能违抗父命,请你理解我的难处。”
萧沉鱼依旧不依不饶:“我理解你,谁又来理解我呢?我萧沉鱼跟着你算什么?难道就是你呼来喝去的姘头?”
上官涤尘本想发怒,最终还是忍住了,劝解道:“沉鱼,我们都冷静一下,争吵解决不了问题。自打相识以后,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心里清楚。何况你我都有抱负要施展,不要拘泥于小情小爱。”
萧沉鱼讥讽道:“不愧是中枢大臣,说起话来境界都不同了。可我是一个女人,无论是面对朝臣还是家人,都需要一个公开的名分。对一个女人来说,又有多少韶华呢。”
对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上官涤尘适时地将对方揽入怀中,安慰道:“都是我不好,害你跟我受了委屈。不过你要相信我,迟早我会让我成为上官府的少夫人。你上次不是说过要我跟你回一趟鹅城见见你的家人吗?忙过这一段我就跟你去,到时还要备好礼物,正式拜访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萧沉鱼听了心情陡然好转,展颜笑了出来。
二人温存了片刻,萧沉鱼欢喜道:“我母亲一直就想着将我嫁出去,安安稳稳地成个家。她见到你后肯定会很开心。”
上官涤尘自夸道:“那是!像我这般出类拔萃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母亲见了自然欢喜。”萧沉鱼刮了下他的鼻梁,调侃道:“堂堂中枢大臣,脸皮这般厚,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大牙都要笑掉。”
上官涤尘正色道:“对了,明儿早朝旨意就会下来,你谢恩之后就可以入职中枢台了。”萧沉鱼笑道:“上官大人,以后你就是属下的顶头上司,可以好好关照属下哟。”上官涤尘一脸坏笑:“萧大人,我要关照也是在床上关照你才对。”
萧沉鱼伸出小舌头舔了下嘴角,摆出撩人的神情。上官涤尘一只手不安分地摸向对方的臀部,嘴上道:“还有一事,听说显力世界的那个傀儡皇帝以雷霆之势清楚了聂氏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掌握了显力世界的实权。父亲对这个刘皇帝有些担心,觉得始终是个隐患,想采取行动拿掉对方。”
萧沉鱼道:“这个我听说了。聂千重已被打入九幽绝狱,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了。左相大人现在是什么想法呢?派遣新一任两界观察使钳制对方?还是直接派人行刺刘皇帝,然后再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
上官涤尘爱不释手地摸着温香软玉,心中十分快意,眯着眼睛道:“关于这点父亲尚未决断。对方已经掌握了实权,就算委派一位两界观察使过去,也是于事无补,根本无法钳制对方。两相比较,还是行刺较为省事,先暗杀了刘皇帝,直接立他的儿子为皇帝,两界观察使过去接管朝中大权,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显力世界又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
萧沉鱼被他揉摸的娇喘吁吁,双眼迷离,两颊绯红,已经说不出话来。上官涤尘咽了口口水,急匆匆地道:“先不说了,本官现在就要好好关照你。”两只胳膊横抱起对方快步朝隔壁的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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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吃下好几块肉饼,又喝下一碗甜汤,萧迟打了个饱嗝,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早餐都换了好几家了,也没有我满意的,跟我们鹅城的差远了。”
对坐的路阮没好气道:“那方才的东西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是的!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就发牢骚,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萧迟嘻嘻笑了笑,算是敷衍了过去。
路阮道:“今天想去哪里?我难得休息一日,可以陪你四处逛逛。”萧迟有些心虚地望着对方,迟疑道:“我想去二姐姐那里瞧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二姐姐。何况我跑出来这么久了,应该过去打声招呼。”
见对方脸色低沉,沉默不语,萧迟赶忙改口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难得天气很好,你带我去城外走走吧。城里这几天我也逛腻味了。”
“我带你去。刚好我也有事要找她。”萧迟立时开心起来,匆忙付了帐。二人走出早点铺子,坐进了马车里。路阮冲车夫道:“去玄武大街的萧府。”
车夫应了一声,调转车头向前驶去。萧迟闻言讶异道:“萧府?是我二姐姐自己的府邸?”路阮道:“你二姐姐现在已是朝中的二品大员,而且入了中枢重地,可比在鹅城的时候威风多了。”
日上三竿,整个世界跟着亮堂起来,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多,马车行进的速度漫了下来。萧迟露出惊诧的表情,难以置信地道:“不是吧?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居然能做二品大员,太不可思议了吧?”
路阮鄙夷道:“女子怎么了?女子为什么就不能出将入相呢?在潜力世界里,男女是平等的,选拔官吏也是唯才是举。难道我们女子就活该一辈子在家里洗衣裳带孩子?”
萧迟赶忙抱拳讨饶:“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据我对二姐姐的了解,她的性格有些自卑,不大喜欢与人交往,也没什么特别的才干,怎么能当上二品大员呢?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转头瞄了眼路阮,补充了一句:“阮姐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