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文臣死谏沈沧浪托孤，武将死战衞将军悬命。

（九）

火器营方圆十里尽数化作齑粉。榻毁房屋万余间，灾亡者一万余人，火器营门口的石狮子都被炸飞至数里外。

离得近的居民尸体，血肉模糊，衣衫早已经烧干，根本无法判断是谁的尸身。不过也许举家俱灭，也没有家属来认领尸体了。

空气之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可除了火药味似乎还有其他的奇怪味道，沈沧浪说不出是什么。

等到火势收了干净时，已经是清晨了，沈沧浪一个人走在被炸得空洞的街市上。她没有部下了。驿馆在津渡府府衙附近，津渡府的府尹等人早就被炸了干净。而尚且在驿馆赞助的部下们，也早就被火势烧没。

如若不是那一夜莫名其妙与温氏起了争执，连夜闹着要出城。她也早就与夫婿、孩儿一家三口成了火中鬼。

有的人家的亲属住在城的另一头，大清晨得了消息来领尸体。哪里有尸体呢，她们跪在地上，对着满地的肉泥血迹痛哭。

她甚至连官服都没了，穿着一身素简的常服，走在血迹干涸的路上，看着周围跪在地上的百姓，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她不敢也放声大哭，她怕眼前模糊了，连路都认不清，会在哪一滩血肉泥沼中摔倒。

现在没有水给她洗漱，这样大的灾害后面，若不及时收尸，会腐肉生蛆，进而爆发大的瘟疫疾病。她只能在这里等救援，组织剩下的县城官吏来进行简单的安抚工作。

她从一介文弱书生，到而今为官三品，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大的灾害。饶是心性再硬的人，在此刻也只会有在灾难前的无助与后怕。

温氏被车妇送回了京城。

京城也用最快的速度组织了救援的军队。唐王请缨，可太和此次不许还没有女儿的成年女子去救援。谁都知道此去险而又险。根本无法判断会不会有没有发生完全的爆炸，如果有因为堆积缺氧造成的未燃烧的火药。一旦进去翻查，清理现场，引发更大的爆炸，人就只是单纯赴死而已。

当救援的部队按照有没有女儿后代来挑选人选时，大家都知道此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火药错配案时，抓了火器营的掌印大臣一、翼长二、营总二，困在刑部大牢之中。津渡府的府尹等一系列官吏，当初因为农博士被杀案，已经换了一批，新换的一批还是沈沧浪挑选的人。

最让人崩溃的地方在于，距离火器营势力外的郊区，有一处百种园。这个园子很少有人知道，是禾王殿下存放宁国境内珍惜种植物的地方。为的是防止与她国打农业战，所以什么植物都有备份在此。当时农博士被杀案发生后，她曾经想过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可那么多植物都漫山遍野地种在那里，哪里能随便挖掘出来换个地方存放。

这次的爆炸，竟然波及到了百种园。

百种园内一半的珍稀种植物都被炸药焚毁。余下的土壤也被炸药侵害。

百种园内只有几个官吏监管，当夜轮值的小吏是个农学士，名唤作张嫄惜。当年科举最末一名成为进士，因为少言寡语不善言谈被禾王看中，来做个看守园林的闲散活。

当两次案件合并，在朝廷上廷议之时，大理寺却将这个明明不相干此案的农学士张嫄惜抓到了朝堂之上。成为了众矢之的。

衣冠楚楚身着官服官帽的沈沧浪，预备好了文疏与证据，正预备上谏参奏，可眼见了这样的景象，一时竟然讶异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