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索名分邵郎脱身解袍,清君侧邺王逼宫皇城。
(八)
太和登基之后,再没有出过这样的动乱。很明显,是看着太平日子久了,忘记了当初建国的不易了。
几位王姑互相议论着这邺王如何不知深浅时,孝王却说了一句,“皇姐自幼打牌时,便喜欢藏牌。邺王这样的莽妇,当真以为凭自己就能夺取皇宫,真是糊涂!臣妹看,邺王不仅仅是没有自知之明,还不懂皇姐。”
唐王以为长姐在此时会分外生气,大发雷霆。可太和此时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里除了淡淡的疲惫,反而有那么一点伤心和失望。
“长姐预备如何处置邺王的家眷?”
唐王问了个核心问题,邺王活不了了,她的部下也是。可怎么处置家眷,是给天下人看的。
太和轻轻叹了口气,“姐妹手足。祈瑞是朕的表妹,而今谋逆,连带着她的王夫、子女都死于战火之中。真是令人唏嘘。白瞎了朕当初,赐她这个封号。”
唐王身子一怔,皇姐没有留下她的家眷,怕是警惕孩子长大,再行复仇。
太和继续用清晰却有些惋惜的语气说道,“邺王曾经为朕登基,立功不少。而今一步踏错,竟然累及家人。谋反是大罪,不能轻易饶恕。可朕,念及姐妹之情,想赐全尸。你们以为如何?”
“皇姐圣明。”
“蓬莱殿要重修,九儿,你命工部安排吧。审问邺王和其党羽,竟然牵扯出她从前不少的罪名,只怕想赐白绫,也得等到秋后了。她命不久矣,你们死前送一程,也算尽了姐妹之情。但愿,但愿以后咱们都能妗友妹恭,君安臣乐。别忘了宁国怎么来的。别忘了,世上只有一个宁国。”
“是,臣妹遵旨。”
“西狭国的梁太后登基,定年号为永|娼,与我宁国有修好之意,愿为藩属国。不日就要派遣臣子与公主前来商定臣属协议。诸位王妹,也要重视此事。”
唐王并不惊讶,皇姐一直在扶持周边国家的太后、皇后或者公主登基,把持朝政。高丽的毓正王是第一个,这位梁太后是第二个,未来会有更多。她们这些宁国的王姑都要跟着国|策走。
而她和邵寒的事情,如何给个说法,也要看这新的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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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王叛乱的那一夜,凄厉的叫喊声传到了唐王府周围,那一声声“唐王谋反,杀了皇上!”叫喊,把王府众人惊醒。夫侍们一个个心里害怕极了,纷纷走到庭院当中来,想看看外头是怎么回事。
幸好是秦江雪调教过的侍卫们得力,把天空中的乌鸦射下来,细看才发现,并非乌鸦,而是被染成墨色的鹦鹉。那些鹦鹉被驯化,只会说那几句话,整个京城的上空,都是鹦鹉的叫声。
虽说邺王被擒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王府上,可一场宫变总是令人心惊,何况他们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后院夫人。
不知过了几日,才等到唐王回府的消息。他们一个个梳妆打扮好,侯在太后身边。不时地向外面张望。
五个月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岑时毫靠在椅背上等着也觉得浑身不适,所有人都劝他不如回房里躺着,他死活不肯,一定要亲眼见她,一定要赶着第一眼见她。
侯到午时,终于等到了小厮奔着来禀报,唐王的马车到了王府门口了。
夫侍们赶紧各自整理仪容,互相看着对方有没有哪里不好,鬓发有没有一丝丝的凌乱。太后手里捻着佛珠,他是有些后悔之前和九儿闹得不愉快。毕竟九儿如今掌事越来越多,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在外行走那么危险,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忧心。
唐王进门来,单膝跪地给太后行了个武将的礼。
“儿臣平安归来,请太后莫要担心。”
太后立刻甩了佛珠,上前去把九儿扶起来,眼沁热泪,“好、好,总算是回来了,哀家在佛前念了多少遍,总算是把皇儿盼回来了。”
二人归于堂上高座。小厮们立刻捧过来水盆给唐王净手。
煎熬了数日,唐王在水盆里面看见了憔悴的自己,眼下都是乌青,眼神里倍显疲惫,连着头发都有些枯黄了。
少女的兵法太过于莽直,她没有考虑过万一邺王想同归于尽怎么办,若是真的有箭矢射自己面中怎么办。就算盔甲是防火的涂层刷过的,万一自己被困在着火了的宫殿之中怎么办。
她事后想起来这些,身子都不禁寒颤。尤其是蓬莱殿被火药炸开后,那连天的火光实在是吓到了她,她一想到火,身子都会发抖。
“唐主儿?”
“娘娘?”
上首的几位夫侍,把小厮手中的东西接过来。祠夫人把帕子在水中浸湿,拧干了给唐王擦手。楹夫人奉上了冷茶漱口,江霁用瓷瓶子接着,让唐姐姐把漱口的水吐进去。时毫挺着肚子起来,把干帕子递给她擦嘴。
看见时毫起身,唐王情不自禁用手指背轻轻刮了刮他的肚子。一下子情绪涌上心头,时毫竟然流下泪来。
“好了好了,这不是都回来了么。不如你们赶紧服侍着,叫人备水沐浴。叫皇儿好好歇一歇,这些日子定然没好好安歇。你们谨慎伺候,别叫皇儿忧心烦恼。皇儿,忙了这些日子,是不是邺王还有旁的事情没收尾?”
夫侍们把时毫扶到了椅子上,其实不止时毫流泪,其他的人都不禁掉了几滴泪水。只是时毫在孕中情绪敏感,哭得最厉害。
“太后说得不错,只是其他罪名没查完。京中现在每夜几班倒地巡逻,就怕再出事情。”
太后点点头,“皇儿实在辛苦了。邺王的家眷,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宫中的王夫、侧王夫和子女,都死于战火之中。其余的家眷圈禁邺王府之中,要等罪名查证完了,一起等发落。”
这话一出,夫侍们都心惊起来,一个女人作乱,连带着她的男人们都跟着有罪。男子嫁了人,只能什么都随妻主,连妻主谋逆,他们都不能独善其身。
韩山祠更是惊诧,哥哥韩山碧已经死了?!上次哥哥来府上看自己,自己只顾着敷衍应对他的打探,谁知现在已经死了。哥哥和自己儿时一起玩,后来各自嫁人,而今,年纪轻轻,竟然阴阳相隔了!
他面容惊恐,手悬在半空之中。也许是惊讶太过,他竟然感觉头晕胸闷。
“山祠?”唐王看出来他很不好。
韩山祠回过神来,重重喘着气,“哥哥他死了?”
唐王喝了茶,感觉腹内饥饿非常,“唉,节哀吧。他之前就随着王夫来咱们府上打探情报,有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怨。虽说是你的哥哥,可他嫁了人,还被邺王安排来刺探。你也别太伤心了。”
太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韩山碧就算还活着,也不能有什么旁的用处。他也知道太和的性子,她绝对不会留着邺王的孩子来复仇。杀了韩山碧的女儿,韩山碧只会更加发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韩熙在倒是这时候上了心,“邺王的王夫,正房王夫也死了?就是那个···高丽国来的李佑善?那他的亲近小厮也死了吗?”
唐王抬了抬眼皮,“李佑善死了。他带进宫的小厮应该也死了,别的小厮留在王府的,只怕以后也会死,李佑善对邺王谋反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只是他不知道,邺王根本不想让他活下来,没有人会立一个高丽国的男人做皇后。”
韩熙在听见这话,好似一口气吐了出来,唏嘘不已。
“儿臣先回去休息了,这些日子多谢太后稳定后府不乱。等儿臣身子好些了,再来看望太后。”
太后慈祥又担心地点了点头,“好,你们也谨慎些伺候着,这些日子别叫皇儿太累,知道吗?!”
“是——”
夫侍们明白了什么意思,纷纷低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