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种因果孝王策邺王棋，埋祸事宰相家行险招。（六）岑侍娘的野生情缘。

宁国和南丘国统共算起来，商贾的地位是历朝历代里面空前的高。在宁国，不单单说商贾人家的女儿能参加科举这样的事，大臣与商贾巨富联姻的事情竟然也不少。

京中有一户世代经商的人家，原本是津渡口人，后长女一支迁居京城，京城里原本的旧日贵族便看不起这样后来之人。京城里权力之间的角逐不少，这津渡口叶家竟然就这么存活了下来，反而家世日盛。

皇上不喜欢姓叶的，连带着也不喜欢这户人家。凡采购供应，都不敢买叶家的瓷器、布匹、茶叶烟丝。

叶家如今的掌事家主，刚刚换了长房长女叶流箴，儿时的性格有些泼皮无赖，可谓是人如其名。据说是儿时得了天花疹子，姥姥希望她疹子流掉而起的这个名字。谁知后来便跟着不爱读书，天天在街上鬼混。

“往西是津渡口老家，姥姥当时就是跟家里不和才出来自己混的。往东是冀州穷地方，有什么发展！西京富庶，可那也有徐家站着呢，咱们跟徐家投诚，人家又不收，有什么用！京城里，户部找事儿，阎家独大，也就是徐家能安然躺着，我就是勤恳读书，区别也就是在哪里给阎磬磕头罢了！考中了状元，在朝中向阎磬磕头！考不上官学，就得在民间跟阎岱姬磕头！”

后来，阎家经过一次市监被查、阎岱姬两次涉案、一次失去了镔铁控制权而有衰弱的苗头，徐门也被警告，京中许多商户都像看乐子一样，纷纷冒出头来。这原本混不吝的长房长女叶流箴，也跟着打起了精神。四处找关系，弄路子，想去南省开几家分行，又要扩大京中八家商行的店面，再多开一家钱庄、入股一家镖局。人好似立地成佛了一样。

叶家焕然一新，加上户部受了皇上的意思，最近给了些好脸色，又是自津渡口来的，大家都管她叫起“金叶家”。

有人实名举报“金叶家”用古画做局向市监的任大人行贿，又逃税、隐匿来源不明的财产。岑大人才罕见地把叶家的老宅翻了个底朝天。

当家的长女叶流箴紧紧跟在岑仙大人身边，几番好言商量，劝阻她莫入后宅内庭，里面都是家眷男儿，实在不方便。可岑大人铁面无私，拔了宝剑，就带着人杀入后宅查私产。

家眷都是男儿们，见了陌生的官娘佩剑进来，都慌了神，四散而跑。却在哄闹间，将一个翠衣裳绣团花纹的及笄少年从偌大的雕花窗子里撞了出来。

少年身上的衣服被碎裂的窗框撕裂开来，肩膀上更扎出鲜血。岑仙大人没多想，向窗内喝了一声，“户部在此查案，谁敢借机造次！”

又赶忙将那个浑身沾了血的少年扶起来，一低头便看见那个少年清秀的脸盛满了泪水。岑大人看呆了眼，那哥儿却发觉自己裸露出来的肩膀被她搂住，一时羞极了，连忙挣扎着起身，也不顾自己身上都是伤。

叶流箴对着门里出来的夫侍们狠狠骂了一阵子，觉得这些人给自己丢大了脸。都训了一阵子，发觉是夫侍们正拾掇自己的私产，互相争竞打起来。自己的三弟弟在其中调和，却不想被推搡了出来，还闹得这样不堪。

那三弟弟浑身衣衫不整，羞愤得不行，几个小厮上去给他挡住身子，又赶忙拿了条被子将他裹住。

叶流箴训完了家眷，慌忙陪着笑脸躬身在岑大人面前赔罪。却发觉岑仙大人那双眼睛却一直停留在三弟弟身上。女人逛窑子的直觉，她看出来了。岑大人，这是瞧上了三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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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叶家的女儿虽说有大才干的不多，却也是各自都能经营一摊儿，还算靠得住。可这个家族却男孩儿少，且男孩子都婚姻不顺。凡俗人家，都少不了想依靠嫁儿子，结几个靠得住的亲家，涨一涨自己门庭的颜面。

大儿子叶簇哥嫁了人之后，妻主不管他母家如何，只一味地三夫四侍抬进家门，自己生的孩子也不受重视。妻主的官职日渐高升，自己却只能带着孩子守着冷落门庭。几次上吊喝药，都被家丁救了下来，一条命半死不活地就这么喘着气。

二儿子叶箬哥看见大哥哥的婚姻如何，心里便不想求什么高门大户的妻主，只想要自己喜欢的，看上了京城里一个有名的戏子。天天去捧场砸银子不说，还闹着要嫁给人家。偏偏那个花旦，不知道被谁买走了，做了兔儿娘。二儿子便悬梁上吊，没了性命。

到了三儿子叶筠哥这，家里怕再生出一个上吊的，便不敢随便给他订亲事，也不敢叫他出门看戏。一来二去，竟然十六岁还没相看亲事。

平时只能绣花、打秋千，和姐姐的夫侍们相处。性子随他的爹爹，绵软柔和，但却在情爱和尊严上有自己的主意。

岑仙大人有两房小侍，且膝下除了时毫，还另有刚出生不久的一女一子。叶家的主母自然知道，岑大人这样的人物，模样、人品、身份都没得挑。只是···她总觉得自家的儿子好像时运不济，原本她就想着，这三儿子不求谋什么好亲事，能好生活一辈子就不错了。现在碰上了岑大人的求娶，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倒是没了主意。

虽说大臣可以与商贾之家结亲，但与此带来的参奏与监管也不会少。皇上对京中的叶家一反常态，竟然有了想提拔的架势，有岑仙大人开口求婚事，她自然答应了。

唐王听说了岑大人水仙不自赏，竟然相中了一个小公子，还是这样的奇遇，当真为她高兴。只是她大笑的时候，岑大人还觉得被她笑得脸热。

“婆母大人有什么可担忧的？不如本王亲自走一遭，帮你提亲如何？”

叶家的主母没敢轻易答应，就怕儿子有什么好歹，只说得儿子自己相看。可儿子听说了岑仙大人已经有了两房小侍，一女二子，就不说话，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见人。这让叶家上下没了主意。

唐王没说二话，自己替岑仙去问候叶家。在门口掐住了正要出门遛鸟的叶流箴的脖子，把她推到了内府去。

不便亲眼见那公子，便隔着屏风问那三公子的意思。

可三公子的倩影一抽一抽，也不出声，没多久又哭咽了起来。闹得唐王没兴致，拍案而起，大怒道，“你怎么个意思？！嫁给本王的婆母大人，你还委屈了是不是？！！！”

三公子听了这话，便哭得更厉害。叶流箴一边在唐王面前求告奶奶，又一面到屏风那一侧，去安抚自己的弟弟。

唐王为了岑仙，勉强压下怒气，整理了仪容，反复思量，真是不明白他在哭什么，小男孩子家家有什么好哭的，“你说你哭什么，不嫁就不嫁，不喜欢就说不喜欢。跟你提亲的是个大人，又不是皇上！谁逼你了！不喜欢就直说！免得娶进门还不生育！”

这一番话说出来，那叶筠哥反倒是止住了哭声。叶流箴晃了晃他的肩膀，“好弟弟，殿下问你呢，是不是不喜欢岑大人？”

那叶筠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也不说话。

唐王透过屏风的影子，看见他擦眼泪也不摇头，便突然冷笑了一下，“看来还是挺喜欢我们岑侍娘的么！”

叶筠哥在那头捂住了脸。

叶流箴一看弟弟这幅样子，便明白了。

“岑侍娘一表人才，仕途正盛，不过比你年纪多差了些。可女人就是三十岁的才会疼人。嫁个黄毛丫头，人家飞黄腾达了就不要你了。岑大人这样而立之年的不是正好？历来都是哥儿小倌儿们往岑大人身上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这种不肯开口要的！”

叶筠哥听见哥儿小倌儿们往岑大人身上扑这种话，内心里陡然吃起醋来，噘着嘴攥着姐姐的手晃来晃去。

“好女娶九夫。你喜欢专一的女人，街上有的是！不过是没本事养活一堆男人，才宣扬自己的专一罢了。你在意这个，就别嫁了！”

这哥儿听到这句话，心头有些慌了。叶流箴便在一旁轻声劝着，“岑大人一般品级的大臣，府里起码五个小侍打底。岑大人到现在都没娶正房，一看见你就下聘礼，这样的心思，弟弟你还不明白？”

“这么笨的嘴，一句话也不说，真不明白岑仙看上你什么！”

叶流箴立马从屏风那头探头出来赔笑脸，“三弟弟他没见过外女，天天待在绣楼里，殿下您别见怪！”

三公子见状，趴在姐姐耳边说了几句话。叶流箴听明白了点点头，又起身对着唐王说，“殿下，家弟是担忧，自己做不好一个后爹。毕竟···听闻那两位小侍陪着岑大人的时间已久，又都比家弟年长、育有孩子，长女也···家弟年幼，不知道怎么在这样的情景下跻身。”

唐王听得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生气。“不知道怎么给庶出的孩子当后爹？那你当岑仙的儿子可好？！”

说罢，拂袖而去，闹得叶流箴怕得要死，追出去好一阵子磕头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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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有时候劝岑大人，小男子不过想要妻主给的安全感，你只要跟他承诺自己会对他好，不会让小侍、二房欺负他，也不会允许庶出的孩子爬到他头上，也不会再娶旁人，那哥儿应该很好骗的。

岑大人听完了却是一句，“我承诺不了。”

几个女人似是心领神会地互相大笑，不再娶别的男人，这谁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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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山祠从堂姐的亲事那，就欠了时毫一个人情。所以，他受了约，跟着岑时毫一起去叶家老宅见一见那位特别的三公子。

三公子见到岑仙大人的大公子本就发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相处。且岑时毫是已经嫁作人夫又比他年长的，这场景里，竟然叶筠哥作为一个也许是未来后爹的人最心虚害怕。

临走时，岑时毫又避开了韩山祠，单独拉着叶筠哥的手聊了一阵子。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劝的，那叶筠哥竟然就此答应了。且下个月初八立马过门，一点也不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