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处肃洲地界,常苒在客栈中突听外面吵嚷,常铎进房禀报外头正在四抓盗匪。
“盗匪?这还未入夜,盗匪这般猖狂?盘问客栈的作何?”常苒忽而缓过神来,问,“尚战。”怕常铎不知,又改口问道,“爷可回来了?”
“并未。听说是去前头院子了。就白日散步路过瞧着的那个院子。说有人告密,不见主事之人,不现身。”常铎回。
“遭了,那恐怕并非是为抓盗匪,此地与梁大善人勾连过深,要么是已知有告密者谋求擒捕,要么是他设局要除掉此次来主案者。”常苒站起身来在房中走了一圈,忽而说道。
常铎问道,回:“那小的去报信?”
“来不及了。你去朝掌柜的要副新剪子。就说我要绣花,让他找出来。然后你再去二楼就此房下间敲门,便说走错了。重回掌柜处将剪刀拿来,要让他们记住你。待你回来敲门,我若未有响应,你便再拖一刻。但若有官府或旁人察访,无论有无剪刀,你定要回此房来与我作证。莫要让任何人进我房。”常苒说着已朝着包裹而去扯开翻找着。
常铎只稍有劝阻,却见常苒一将头上华贵簪子统统摘掉扔在床榻之上,散下发来几挽后以木簪重束。便急忙应着退出。
常苒挂上门栓,急换了一身简便布裙。拿过床榻尾侧萧承言带的那把大弓,却未拿起箭来。生怕被发现了追查过来,反而漏了痕迹。推开窗子朝下看去,街上瞧着如旧并未因方才骚乱而过于惊慌,但此地偏远,人惯早睡,还未到宵禁之时,已无过多人来往之。
此房为客栈三层,其上便是砖瓦之顶。略微向下层看去,却见二层窗口便放置着箭羽。不待思量下头敲门声响起,即刻以脚勾住窗沿,折身向下,一转手中弓去够那箭羽。被窗棂隔着难见房内,只能听着声音。常铎在二楼门口正见窗口异样,知道那是常苒,便也刻意拖拉着解释。常苒生怕出错,勾出三支箭羽,便抽身回房。
稍微舒展脚来,将窗推到更大,一手抓紧弓箭,一手扣住窗棂。侧身而出,以脚轻点窗沿借力向上翻去空悬一圈。但长久的不曾这般大动,身子松散,难凭自身借上。好在各层起的不算高,双手急忙收身在前,趴下身去,虽是俯身在顶,却是身子也顺着那砖瓦朝下滑去。
直滑下一层才止住,但却也险些蹬掉那最下层的砖瓦。常苒再次只弓脱手朝下去,以脚勾住弓身,一带恰也止住本欲下坠的瓦片。此刻趴俯在砖瓦上,却也后怕得紧。只沉了几口气才再次尝试动着身子,先行动脚,将弓重归手中,才以膝为支缓缓起身。半跪改为半蹲才渐朝上行,直到正上梁房时也未彻底支起身子。后彻底蹲下生怕引人瞩目,按着白日记忆,寻着到底是哪处黑暗之院。
还未找到院子,先看到了一队官差,按住他们将去的方向,才找到那院子。难见清院中是否有人,不知萧承言等几人是否在此。虽是所带人多,强拼不至于落了下乘,表面身份更是可避争端,但也因此着下痕迹,再难隐藏瑞王来的此等大事,追查何事只怕也会被磨平。
可就算自己报信,如何他才能知呢?瞧着官差越行越近,只差一小街而已。急忙四处瞧着四周,见无碍无妨,站起身来站于梁侧,搭弓上箭,三箭齐摆,却将手却刻意往上半寸。用力拉弓,以防失手,深吸一气,奋力射出。
萧承言等几人在房内,却未点灯。生等人来,外头布了多位眼线。却是院中划风之声骤响,随即边上角落处空坛被打穿,射入墙内。
萧承言站在屋子中,本就惊觉才欲出门去查看,雁南正拿过箭羽转身同萧承言道:“爷,空中过来,难辨方位。直射到院中。三箭齐到。箭尾还是血迹。”雁南说完一指箭尾。
萧承言看向箭羽又瞧向墙面浅痕。朝院中再走两步看向客栈方向。能见客栈却也未见旁的。
“不是咱们府上的箭,也没有标志。”雁南恰时观察了箭羽,又道。
“三箭齐发。是苒儿。走......撤。”萧承言眼神一凝,即刻接过箭羽自拿手中道。
雁南松手时,还不禁盯着箭羽也回头看向客栈方向。自是听到了瑞王的话,可怎的可能。
众人才散,官差便到院中,正落空。
常苒在房顶也难见那院详情,只知自己该是射了进去。尽力了。一转头才发现自己楼下那镖师,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
那镖师虎头虎脑,力壮结实,皮肤成麦,该是常日送镖得力之人。打从前日先后脚进到客栈,常苒便注意到了此位,只他背缚的箭筒,身上铃铛作响,似乎挂满暗器。
手中只有弓来却未有箭羽,但也是此般距离,有箭亦无用。一时未动,只是与之对视,却才想起,自己方才偷盗了人家的箭羽。那箭羽怎会放在窗口?故意的。
“不告自取是为偷。”镖师道。
“抱歉,事出紧急,我陪你银钱......”常苒道。
镖师却是憨憨一笑,忽而手中朝着常苒扔出什么。常苒没瞧清是何物,惊惧之下不敢用手去接,只用手中弓去挡,那物被弓弦一钩一带速度下来,竟是一把匕首。常苒这才接下拿在手中。抬眸看向站在楼顶沿口的镖师,抿起唇来,缓慢的说道:“我不知您那需以指偿还,我找人重给您打造百支以还。这手指,抱歉,难以奉上。你那箭羽并未留有痕标,丢了该也无碍。难以追查过来......”
镖师朝着常苒身后觑了一眼,点了点头却道:“这距离可是不近,人来行走只怕还需一刻。未曾想不过十年,您弓羽精进如斯。瑞王妃误会,我只想借您头上簪子一瞧。怕您不愿,以这匕首先行还抵罢了。”
“你?”常苒瞧着眼前之人,并不认识,他却轻易点出自己,还似知自己会弓箭一般,不禁再次细细打量,十年前?低眸看着那匕首.......这匕首,同自己原先那把竟十之九分相似。
镖师见常苒明显不认识自己又道:“十多年前我们见过的,八年多前我们还时常通信的。我二伯是安白。”
“安爷爷?”常苒脱口叫出。
镖师也只腼腆一笑。“当年,最后一封给常少将的信便是由我书写的,还信告知二伯离世了......所以前日你出现在我身后,瞧我那弓箭之时,我瞧您头上那簪子,我便知道你是常芜。我现下在镖局混口饭吃,凭得也是手中这些玩意。到我们这一代,无论是戏曲还是机关,都没剩多少手艺了。所以想瞧瞧您头上那簪子,唐突了。”
常苒拔出匕首瞧了瞧,开过刃的。再看向镖师,未在回话,只伸手拔下那簪子朝镖师扔了过去,发丝随即散开,垂于身后。一阵风吹起,四散飞舞。
那镖师身子稍往前些,便接住在手。稍微扭转咔咔两声便破了机关将其中银制长针与本身木质簪体分离,细细瞧着内里机构。
“这确是当年安爷爷给我打造的,如今他已逝也算遗物,可我自带多年,早成习惯,无法割舍,也实在大有用途......”常苒婉转的表达了一下自己难舍之情。
“无碍,这木身与内里银针明显都淬过毒。瞧着于您也是大有用处。本就是二伯特意为您打造的。我瞧瞧手艺,便够了。多谢。”镖师重恢复后走进两步奉上。
常苒身子虽未动,却一直警惕着。眼下接过,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思量着何时将手中匕首归还。眼下如此之近,若是无有一物在手......只怕难以招架他突然动手。
“这匕首......”镖师稍有迟疑却道,“不知多年前赠您那个,还在否?”
常苒才想起,是了,当年自己拿了几年那,也是他赠的。“不在了,八年前一场攻陷......”常苒并未说下去。
“那这......您若不嫌弃,还送给您吧。我瞧着您用匕首也是顺手的。”
常苒有一瞬想要推拒。但还未说出口,眼前之人却又道:“我那还有暗册子。一应暗器、暗装皆有,有更适合藏药的戒指、腰带等。若说得上原理,也可特制。只是这收费贵些。毕竟现在,就靠这些度日呢......您不用,给手下的置办几套也是成的呀。”
常苒忽而一笑。“成,那我之后找人去瞧瞧。”见人要走,还是不免要嘱咐一句。“安大哥?我......”
“哦。忘了介绍了。顺天镖局趟子手安鸿,未请教买家姓名?全不重要,您下锭钱,我做货,您付款我交货。如此......”说完便跳下瓦沿去,身子沉下,再恰时以手在瓦片上一借力,便已不见了踪迹。
常苒急忙蹲下俯身朝下看去,身高体长果真这般便进了二层房中。惊讶之时,却险些自己翻折下去,急忙收回身子,稳了稳才侧过身子,半按着惯性翻折进房。却还是碰下一瓦片,直直坠下砸于地面。还是犹豫那指尖先行扣在窗棂空隙之中,戳破了糊纸才借力进房。
进到房内仍忍不住叹息,果真自己这身上疏忽于练习,早没有从前的伶俐劲。
将手中匕首放于桌上,弓重放于床榻之侧,手挽着发仍用簪子束头后拉开了房门,常铎早已候在门口,奉上新剪子。
“进房,打上火折子。”常苒道。
两人进房,常铎拿起桌上火折子,常苒便将剪子一角在上烧过。捎带一过听了些许便触上自己小指上本只一丝血痕的伤处。伤口被豁成剪刀所挫之上,渐大再出血迹。
常苒未及时包起,任由那血迹滴在桌布之上两滴,才拿过帕子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