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荣一笑,俯身在小男孩耳边道:“是不是有个大哥哥让你把这纸鸢给我们这一位姐姐的呀?”小男孩毫无心眼,直接点头。“姐姐给你出个主意。另一个你先给那个新来姐姐。回头再去找大哥哥要一个便成了。”
小男孩听完,低头看着手中的纸鸢直接朝着常苒而去。“姐姐,这个是你的。”
常苒道谢后低头瞧着。纸鸢精细,大面铺就风景图,下面铺满了草地,草地之上一白一棕两色马匹。远处竟还有铺盖大树和残破城墙。不觉问道:“为什么这个是给我的?”
“铺设白雪,和姐姐你的衣裳最是般配。”小男孩回道。
“啊?”常苒低头瞧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秋瓷白打底,加之银色金色丝线绣制而成。既秀气,又不失华贵。还不明所以时,小男孩手拉着常苒的手朝上举去,再道,“再往上,大哥哥说,这纸鸢这般看的。”
常苒举起纸鸢当空一瞧,果真纸鸢上空白之处有银白色的区块,或大或小。白日飘雪?更是好生奇怪。更觉疑惑。纸鸢随风一动,却看那纸鸢上出现了一行薄金色字:此情可待成追忆,往后余年续前缘。草地上竟也显出两个对望而坐的人来。
苏雪荣凑到下头一瞧,止不住的乐。趴在常苒耳边道:“这位哥哥可是当真花尽心思呀。”
常苒并未说话,只真害羞的红了脸庞,低头一瞧苏雪荣手中的纸鸢,上也有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小男孩把手中余下那个塞到颜书懿手中,便急忙跑走。
苏雪荣和常苒两人急忙在后跟上。可一拐过前巷口,连小男孩都不见了踪迹,更别提他口中的大哥哥了。
简亦柔问道:“走不走了?上车呀。”
“走。”苏雪荣说着,拉着仍四处张望的常苒,便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进到车内坐定,苏雪荣还笑而调侃,“大哥哥真是用心,千里而来,连我们都受了恩惠,不好说其坏话了呢。”
颜书懿看向简亦柔,简亦柔却道:“回头同你讲。”
常苒一直低头瞧着纸鸢,手指微微在其上抚摸。此刻纸鸢放在腿上,只见草地和城墙......这情景,南境吗?撩开车帘,看到街上人来人往。这此刻不当季之时,放眼整个凌洲,只怕也找不出来这么多齐整崭新的纸鸢了。定是打外头寻来的。为何费这番功夫呢。
马车寻到一个开阔之地,半山腰。众人皆在此放纸鸢。
兰縤特问了,众人皆说有个俊公子,想给他家娘子瞧的。因得了赏钱,雇在此放地纸鸢。
常苒看着手中的纸鸢在天上飞着。想着这只手中一线牵着,不知什么时候只怕这线绳便断了。心中却是多了感伤。
同山非彼坡,只同常苒手中看似一般的纸鸢,字却是不同的,上写: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常苒一眼便瞧见,忍不住朝着那头走去。身后沐秋急忙跟随。可看山跑死马,还未走多远,便发觉离着自己这头甚远。况只顾着抬头瞧着,脚下不免深一脚浅一脚的。还未到近前,却是险些撞倒。
“苒妹妹,小心。”萧承泽再远忽而道。忍不住伸出手,却只在半空。
常苒稳住身子,瞧着这只手。若自己方才没站稳,想必这只手会来扶住自己的。如此,常苒微微展露笑容,唤道:“五......兄长。”歉意一笑又道:“叫习惯了。”
“也成。称兄长,也成。”萧承泽眉眼都已见弯。“喜欢吗?”
常苒抬眸。
萧承泽右手折扇一合,指着天空。
“很美。”常苒说着,却把手中纸鸢隐到身后。心中不觉有些失落,这纸鸢之景,还以为是他......
“瞧你那日放孔明灯的模样,觉得你会喜欢。”萧承泽笑着看向常苒手中。“你曾同我描述过,你和常兄,不知可是这般模样?”
常苒拿过纸鸢到身前,此刻因未高举迎着日头,仍是不见人迹。却是笑道:“是呢。多谢。”
“傻丫头。”萧承泽亦是亲昵。“时间短,只寻来这些。我也没放过纸鸢,我......瞧着你放?”
“好呀。”常苒笑容不止,略有些羞涩。萧承泽守着规矩,也未过于靠近。随着奔跑,头上珠花铃铛作响。连耳鬓流苏也是不大方便,常苒不觉停下脚步。想到那些循规之话,不觉兴致寥寥。
萧承泽在旁瞧见,走过两步说道:“那日我便瞧见你戴那镯子了。好像腕口还是大了些,有些不合适?”
常苒听此,一伸手来,转了转右手手腕。金镯子此刻仍在。“不会呀。我觉得,正好呢。极好看。我还搭了这金流苏还有房里的金簪时常相配。”
萧承泽面上有笑,点头应承却是仍道:“可这些本是身外物,再好看也不过锦中添花罢了。不要被俗物拘着。”
纸鸢因常苒之前未跑起,而从空坠下,从二人之中正坠地面。“五兄长是觉得,不好?”
萧承泽略侧过头瞧着常苒,道:“我是怕她们限制了妹妹。反失了其意。瞧。苏小姐就不拘泥呢。”
常苒回头,瞧苏雪荣的纸鸢早已乘风而起,在空高悬。她发髻之上流苏、花簪也已摘下,由着白芷在远处拿着。“姐姐不同,身后是两侯之姓。苏家和郡主,无论她如何出格,都会护着的。可况这般,自是不会在意此。”常苒不觉落寞。
“水可行舟亦可覆舟。你顾虑身后,会所牵制常家,常家亦是你身后之盾。何生惧意,这可不像你。按我对常兄了解,纵使你要把天射个窟窿,想必常兄也会举着你,任你作为的。何生惧来?”萧承言右手折扇一合,忽而出手,朝着常苒面上过来。
常苒下意识闭眼。
沐秋也急忙跑到常苒身侧。
折扇刮过常苒鬓边金线流苏。流苏打横飞出。沐秋过来,却正好抬手接住。
萧承泽折扇回折,抱拳道:“又失礼了。小生实在觉得,苒妹妹自身相貌出挑,不需这等俗物坠身。也失我本心。我送镯子,也并未想困住妹妹的。况且,就算郡王再不济,亦是比侯门强些吧。眼下我在此站着呢。寻了这多平头百姓亦是如此天性,何况小家女儿。无人会多此闲话的。你从前不是总怨我,袖手旁观吗?眼下,若有人多嘴,我必还之。若你信我,我必护你!”
常苒面上尽显惊讶之色。眼睛盯着萧承泽一寸不寸。
萧承泽又极真诚的说道:“若妹妹信我,只此一次,一试便知。”说着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纸鸢,抖了抖上头沾上的薄土,递给常苒。
常苒再难压下笑容。点了点头,却未立即接过。反而抬手自行摘下头上正中的花梳。如此头上也是轻便不少,连着耳上的耳坠也摘下转手递给沐秋。
沐秋笑着接过,而后退后几步,再远瞧着。
常苒这才伸手接过纸鸢,可眸子还是瞧向萧承泽。拿过之后还是退开两步,才如此跑开。两圈之后,却是又不起风来,一时还是无果。
萧承泽不觉蹙起左眉,悄然转头看向山上。山头之上,同常苒一般那纸鸢自在飞翔。
“哥哥!哥哥!五哥!”常苒忽喊道。
“啊?”萧承泽直到常苒叫道五哥时才反应过来常苒是再叫自己,急忙应着。
“无风呢。纸鸢起不来。”常苒一手纸鸢一手线柄。
“那怎办呢?我给妹妹扇风?”萧承泽笑着展开手中折扇,朝着常苒方向煽动两下。
常苒即刻失笑。“我也未有放过纸鸢呢,不得诀窍。不如......哥哥来?哥哥牵线。”常苒左手一展,把风筝线柄居于手中,随后递出。
萧承泽左眉一挑,方才还萦绕忧心全无,折扇一收别在腰间笑着却一时不知该伸手直接接过还是等着常苒扔来。
常苒瞧着萧承泽这般收扇别后,忽然愣住。这般做派,好像在谁身上瞧见过。街上?府上?那日宴席,那个云家公子也是这般做派,自己虽是隔着屏风,可这套动作亦是相同。在回想来,街上也曾见过的,他在素远边上而行。可样貌,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妹妹?”萧承泽悄然喊了一声,以为常苒是避讳得紧,不觉拉下袖子,半遮手来。
常苒见后不再多加思量,笑着便把手中线柄拍在萧承泽手尖之上。此处并未有袖子遮盖。收回手时,两个人皆是不免刮过彼此手心。“都一道放纸鸢了,哪还有那多顾忌呢。”
萧承泽连手都未收回,只举在半空,似还在感受方才常苒指尖的温度一般。
常苒又道:“若是被人说道,哥哥定会护我的吧?”
“是。我定当即刻请旨,娶你。”萧承泽答得声小,却是极其正式。
常苒略抿唇,似有想到萧承泽会作为,会解释。却又未想其能如此答来,又不失而谨慎。或许只是随口说为妻,这是常苒于这等身份所不敢想的。从前思量过为贵门公子之妻,可哪怕萧承泽此刻只封郡王,但依旧是位皇子。哪怕他此刻是句空话,也是多少有些高兴的。过后却也不免微笑回应。
萧承泽却似被鼓励,又悄声道:“既如此,我恨不得现下四处宣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