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国,安阳十五年,五月一日。
今日,是大良国史官换任的日子。
大良国,以女子为史官,为史官者不出身世家、不作奸犯科、不结党营私。
经历代演变,至良景帝时,大良史官分三家——木士,风士,火士。
三家史官分管朝堂、民间、皇室,各自著史,互不干涉,又相互印证。
这三家都已传承百年之久,今天该由新任史官接手史官印。
只见大殿中央,三个女子站立其中。
为首的一人着红衣,腰间佩着一块火红的腰牌,那是“火士”一脉的象征。她叫顾煦,性子急,是个洒脱的人,今日这身装扮,更衬得她恣意潇洒。
左侧那人一袭青衫,刻有“木士”二字的青色腰牌随着她的动作而不断地摇晃。她叫千良,温和有礼,却也是个比谁都执着的人。
右手边穿月白色衣服的是季云栖,是三人中年纪最长者,常常不苟言笑,却是最稳重的人。她的腰牌也是月白色,上面刻着“风士”。
她们就是大良国的下一任史官。
“顾煦、千良、季云栖,授史官印,望尔等谨守史官之法,尽史官之责,不惧权,不贪财,下笔皆为国为民,为我大良著清明国史。”
良景帝的一番话,是每个受到培养的史官所必须遵从的,为史官者,史书重过生命。
“臣顾煦。”
“千良。”
“季云栖。”
“谨遵御旨。”
“今日就不必多礼了,你三人起身吧。”
良景帝让三人起身后,摆了摆手,示意监礼官继续继任流程后,就不再多言了。
“开始授印!”
随着监礼官的一声令下,原本站在大殿中央的三人转身朝着三个方向走去。
那是上任史官所在之处。
“韶阳,你长大了,以后火士一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望你日后如“韶阳”二字一样写光明之史,让你笔下的每一个字都经得起推敲,为史官者心中要有一杆秤,著史求真,即便是皇室龌龊我火士也写得。”
“前辈之语,韶阳铭记于心。”
“云栖,你是此任史官中最稳重的一个,我很放心,民间之史说来容易,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大良国的普通百姓都靠着风士的这几部史书留名的。”
“云栖知道了,有劳前辈。”
顾煦和季云栖从前任史官手中接过史官印,恭恭敬敬地朝二人行了一礼后,又重新站在了大殿中央。
唯有千良这边,前辈的叮嘱,似乎长了些。
“千良,这木士的史官印就交到你手上了。我看着你长大,你的性子我最了解,看着温温和和,却也是个认死理的人。”
“我木士专管朝堂之史,与火、风二士不同,风士自不用说,写民间之史,无甚限制,不会招来忌惮。火士写皇室之史,虽受皇家制约,但历代帝王皆以重正史而得以继位,有皇帝庇护,真论起来,哪怕写了皇家的不好,宫中那些人即便有怨,也只能硬着头皮认栽。”
“木士写朝廷之史,要记得一句话,过刚易折。千良你要学会变通,史家正直,却不必要非得和他们正面对上,有时曲折迂回也不失为一种战术。”
“再说,若著有名之史,待你百年之后这史事仍然能够大白于天下,算不得弄虚作假,你也能够流芳后世,于你并无坏处。”
“前辈,您言之有理,但千良著史,不为留名,但求天下百姓不受蒙蔽,心与眼俱明。”
言罢,千良回过身,向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朗声道:
“今日千良在此立誓,千良著史,绝不留名。断不会为流芳百世这等虚名折腰,若他日千良著史留名,吾便自请离城,再不入这大良。”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良景帝看向千良的目光里多了分赞赏。
他知道木士一脉写史,除清明盛世时多著无名之史,使得百姓能够传阅木士史书,其他情况下大多写的都是有名之史,这些史书堆积在朝中府库,由木士培养的武士看管,只有著史之人身死魂灭时,才能昭示天下。
这些人中不乏有想要留名之人,但更多的是因为朝中派系林立,史官周围往往危机四伏,木士若想留下正史,而不弄虚作假,写有名之史就成了她们的唯一选择。
所以,他不怪木士写有名之史,毕竟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这些历代的皇帝,没有管好手下的人。
但千良的一番话,不由得让他眼前一亮。
与良景帝不同,千良的话,让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听到千良的誓言,上任史官没有多言,将史官印交到千良手上,看到朝着自己行礼后,走向大殿中央的少女,默默道了一句:
珍重。
当顾煦三人从上一任史官手中接过史官印时,这场仪式已然落下帷幕。
离开大殿后,顾煦对季云栖说到:
“若不是我只能著皇室之史,千良这一番话,我倒真想写到史书上去,让世人看看这等视虚名如粪土的史官。”
“你若真想,倒也可以,写上‘史官正,帝甚悦’几个字,谁又能说算不得皇室之史。”
“好主意,我这就去写。”
顾煦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千良和季云栖两人。
“走的可真快,云栖,你去看看她吧,她若真的要写,记得告诉她把我的名字隐去。”
“好,这就去。”
两个人均是面带笑意,无奈摇头。
此时的她们还不知道,她们三人即将谱写一段跨越千年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