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光武十年。

冕州夷岚城的香马街，从前整条街都是贩卖香料，故以此得名，而今闻不到一丝香气。

街上脏乱作呕，鬼树蔽日不见天光，四处黑屋接踵，到处是叫骂声、恶臭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敢到此来。

来这儿的人那都带着腌臜见不得人的交易。

花柳馆、赌场、放贷、黑市买卖都扎堆在这条街上，官府无为如今连人牙交易都敢摆到明面上来。

骤雨方歇。

街尾一间铁栏围着的没有匾名的黑铺子外头正围满一群中老年男人，个个一脸瘦相目露凶光，齐齐盯着前方破落木棚下的几个小女娃。

约莫都是六七岁的孩童，脸色苍白，披着破败的衣裳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几个女娃子都是被家人卖到香马街，心里头都清楚自己将要遭遇什么，有一个吓破胆晕了过去。

“这个七岁，年纪刚好嫩得出水，得二十文！”

被指的小女孩满身污泥，似乎刚刚逃跑奔命被追回来，精疲力尽瘫倒在墙边，任由一只大掌随意捏抓，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像是认命般不想再挣扎。

人牙子撩开头发露出她苍白的小脸，确实嫩得很。

“我倒要瞧瞧哪个二十文钱？”一道阴柔的声音从人群后飘进来。

在场的人回头，就见前后有二人开路，一个半头银白身穿藏青袍子的男人背手迈着小步子慢慢走来。

先头刚下过大雨，本就崎岖不平的道路更是泥泞难走，那人的步姿却能保持从容优雅，衣摆上半点泥渍不沾，与旁人成鲜明的对比，径直走到棚里头，无视其他人。

身后有人见状扯嗓子：“这丫头是我先看上的！”

“谁给你胆子，敢跟我家老爷抢？”

其他人看不出来，但一旁的人牙老板行走四海见多识广，打量此人衣着跟举手投足，再听旁边手下开口斥人的嗓音，隐约猜到其身份。

二话不说立刻谄媚地贴过去，被手下拦住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贵人看上这丫头了？您放心，她身子干净着呢。”

男人不理会他，走到小女孩面前慢慢蹲下，不在乎被弄脏的衣摆，靠近看她，伸出手，“跟我走。”

不是问话，是轻柔的陈述。

女孩抬起双眸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不作声，目光移到对方手里拿着的一块暗色素绢，这块干净清香的绢帕轻柔地抹上她的脸，将脏污一点点擦走。

人牙贩子莫名不安：“这位贵人......”

“二十文，普天之下竟有比在我这儿更不值钱的人命，倒是有趣。”

铺子外不知何时出现一群冷面侍卫，半点不挡明晃晃亮着大白脸持刀逼近。

在场的一群牙客终察觉危险想要逃离，然而都逃不掉，一个个被抹了脖子瞬间倒地不起，铺子暗室里头也不断传出嚎叫声。

周围厮杀热血飞溅，蹲下的男人丝毫不被影响，仍旧细致地擦拭面前的小脸蛋。

小女孩望着他认真的神情，再看了眼外边杀人如芥的场面，随后，轻轻地点头。

男人微微一笑：“多个女儿，也算是老有所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