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挣扎着跑出门外,只看见百里谨抱着连翘往外走,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连翘则整张脸埋在百里谨怀中,看不清表情。
这怎么劝人把自己劝进去的,她不会想不开吧?
门外的守卫果然全都退走了,他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却又不知去哪。
浑浑噩噩的坐在街角,脑中回想着连翘一连串的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以前,他以为世界是黑色的,接触到温暖后,才知道有阳光,他以为是在复仇,结果不过是仇人手里的刀,他想赎罪,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在伤害别人。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分不清黑白对错,每走一步都在踌躇,举起刀剑却不知自己是在守护还是在伤害,他知道,自己完了。
除了死亡,他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乐主子说魏国公府还有阴谋,与自己有关,可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呢?他已经尽可能的破坏了他们所有的计划,现在魏国公和燕王都死了,一切不是应该结束了吗?
也许只有等他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吧。
“哎,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躺这,太懒是要被官府抓走的知道吗?”
阿良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睛,就见一个九、十岁左右的孩子老气横秋的站在他面前,身边跟着一群半大孩子,隐隐将他包围其中,“我打扰到你们玩耍了?”
“玩什么玩,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想着玩。”男孩递给他一个馒头,“呐,我们缺个大人干活,一个馒头,干不干?”
阿良吃力的站起来想走,果子凑到小九身边说道,“九哥,咋办,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九打量片刻,“把他衣服给我扒了,给石头换上。”
“好嘞!”几个小的麻溜的冲了上去,抱手的抱手,抱腿的抱腿。
“你们干什么!”阿良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休息吃饭了,浑身无力,又担心伤了几个孩子,一时不查,竟被放到在地,头上罩了个脏兮兮的布袋,几只小手往身上一摸,三下五除二就被剥了个干净。
“住手!”阿良挣扎着拿下布袋,身上已经凉飕飕的,小九将馒头放在布袋里,“呐,跟你换,我们可不是抢劫啊。”
那头石头已经利索的换好阿良的衣服,大了些,不过好在身量够,倒也不突兀,果子将石头换下的衣服盖在阿良身上,“叔叔,赶紧穿上别着凉了。”
这身体也太虚了,居然连几个小孩子都挣扎不过,哎。
“走了,果子。”
“来了。”果子,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块饴糖,不舍的舔了舔,才将糖放在馒头旁边,“叔叔,姑县药材店新开张有义诊,看病不要钱,你吃了东西记得去啊。”
阿良捧着一堆东西,脸红的要烧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他这算是被辱了,还是被怜悯了?
艰难的换上不合身的粗布衣,手里捧着那块套头的破布,一块馒头和一颗糖,就是他最后的所有物。
当年他流落街头时,也是这么捧着个破碗,兜兜转转,他这些年就像梦一场。
他闭上眼睛,想起刚刚那几个孩子,又有些不放心,他们明显是外地来的,京城可不是什么能撒野的地方,自己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不计较。
将沾着口水的饴糖放入口中,抓着馒头,往外走,世间的吵吵嚷嚷穿透耳膜,他才发现,现在的京城有这么热闹吗?
“嘿,兄弟,有没有见过这个小孩?”一个大汉张着一张纸问他。
阿良回神定睛一看,和刚才那个孩子有几分的相像,“没有。”
“成,要是见过来赵府说一声,有重赏啊。”
阿良注意到,一路上都有人在找这个孩子,京城赵府?
当他顺着蛛丝马迹找过去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那个馒头最终还是进了他的肚子,而他,又被包围了。
“叔叔,救命,有人要拐小孩!”小九往阿良身后一钻,理直气壮的求救。
“我打不过他们。”阿良实话实说,一群赌场的打手,他全盛时期不看在眼里,现在一个打他都是多余的。
“你真没用。”小九嫌弃道。
“我拦着他们,你往外跑。”
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对付几个大男人只能用巧劲,阿良本来以为打不过,事情却顺利的不像话,当他放倒最后一人,就见身后窜出一个影子,动作熟练的堵住打手的嘴,挑了对方的脚筋。
接着阿良就被撞到了一边,几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孩子,脱了打手的衣服,用腰带将他的手捆在身后,一系列配合默契的动作,一看就是团伙作案。
果子好心的扶住阿良靠墙站好,“叔叔你没事吧?”
“你们……”
地上只剩下“一堆”翻滚的蛆,赤裸裸的,辣眼睛的很。
“大叔,你还是有点用的嘛,”小九满意的拍了拍阿良的腰,“虽然虚了点,养一养还是能看的。”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总结道,“给你看病差不多需要这个数,你给我干三年活,怎么样,这可是成本价哦。”
“不用了,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大人呢?这些打手背后都有靠山的,你们这样……”
“哎呀,你好啰嗦,不干就不干,小的们,走了!”小九呼喝一声,一群孩子抱着打手的衣服就跑了,徒留阿良一人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么一大群无法无天的孩子,正是闯祸的时候,可是留下来的这群赤身裸体的打手也都是待宰的羔羊,不知早就结了多少仇家,没准明日就只剩一堆尸体了。
正左右为难,就见一群衙役冲了过来,“在这!”
“这群兔崽子,早晚抓住他们,先把人带回去。”班头气的牙痒痒的,工作量不大,“工伤”严重啊,辣眼睛的他们都要长针眼了。
“头,这边还有一个,穿衣服的!”一个衙役惊喜道。
“一起带回去!”
稀里糊涂回到地牢里过夜的阿良,觉得他今天经历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