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提防
月落西沉,星河璀璨,夜空晴朗如洗。金髮男子挺直了腰桿,聽得眼睛閃閃發光,不發一語地直勾勾地盯著少年武士看,他恨不得把要三船的腦袋扳開來看看到底怎麼會有那麼天馬行空又聽來出乎意料可行的構想。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此刻的水門心癢到巴不得天一亮就用飛雷神奔到渦之國,把妻子的族人挖角來幫他們的金庫試驗封印陣了。
"你平常都唸什麼書啊?" 有鑑於武士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當事人不說,其他人絕對不會探尋他人的過往,水門只好換了個問法。
"唔……我挺喜歡忍軍師捕物帳的,我六歲的時候就把全部四卷都看完了……"三船一愣後,如實答道。
見徒弟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水門抽了抽嘴角,只得把話題回來:"嗯,那還有甚麼想法嗎?"
"至於廣納人才擔心良莠不齊的部分,在下會建議在三狼山間建立兩到三個村里,初步容納外來的忍者平民作為緩衝、其後進行篩選移民。"
水門恍然,他確實幾年前在南賀號上和悠斗暢談天下大事時,不經意間聽竹葉家的武士說過在以前三狼的三座山上分別各有一個忍者村,分別叫做"狼起之里"、"狼食之里"跟"狼哭之里",前兩個忍者村在木葉五十三年左右被雨忍者村佔領過而滅亡,後來被"狼哭之里"的某忍族以"青火粉"所開發的武器擊退。"狼哭之里"也因為這件事、加上本身是個能採集各種藥草而獲得"藥之國"美名的村子,而在另外兩村滅亡不久後發動了中立宣言。
但是,對於狼咽的故事,悠斗當時沒有太多著墨,要如何將其捕獲後封印,還有待水門跟渦潮村人接洽後共同努力研究。
提到青火粉,水門突然靈光乍現,在三船不明究理的目光下,匆匆寫下兩個字:
武器。
水門對三船解釋道:"如果有一天不得已必須面對戰爭,那以個人能力來說,現在最低級編制的武士仍無力反抗五大國的中忍。然而,戰爭是團體戰。獲勝的是團體戰鬥力更強的一方。耗費長久年月習得的忍術都是獨一無二的。獨一無二即是指無法替代。那麼只要這名忍者一死,團體的戰鬥力就會大幅下降,就像是各代的五影皆是如此。反觀假使我們能擁有更精良的武器的話,即使不幸有一兩個人喪生,對團體的戰鬥力也沒什麼太大影響。"
"所以……您覺得如果我們開發了普通人也可以駕馭、進而凌駕於忍者的新武器,忍界總有一天會迎來終點?當忍術會被新技術取代、世界遲早會變成我們想都不曾想過的模樣?"三船立時了然。
風從月沉方向吹進來,撫過了頂上的屋瓦,波風水門的金髮輕輕搖曳。
男人想到他親眼所目睹的遙遠未來,露出如朝陽般溫暖柔和的笑容,他回答道:"但願,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國家還可以成熟到能完全運用那些技術吧,否則這一天還是別到來的好……總之那會是很遙遠以後的未來了。如果到了那個地步,鐵之國可能也不再能成為我所期望的五大國間的仲裁國了,希望下一代的鐵之國繼承人能夠抓住全球化的機會,不要侷限在一隅……屆時想要重振鐵之國,我們需要未來的政治菁英去其他國家留學,三船,你能明白嗎?"
"是,師父的教誨,為徒當銘記於心。"三船低下頭,恭謹地道。於是乎,一甲子後三船閉門弟子鐵椿的留學計畫,便在此時一槌定音了。
"哈哈哈,瞧你那麼慎重的態度,別忘了前提是鐵之國必須生存到那個時候才行。"水門收斂起笑容,換上了再嚴肅不過的神情,說:"現在,首要處理的還是國際關係……惟仁者能以大事小,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我們不該期待強權的當政者都是仁者——尤其是這個組織。"
水門邊平靜地說,邊用指尖沾上了露水,在相對乾燥部分的屋瓦上畫下了一個符號。
微風拂過,卷起數片干枯的碎葉,帶起了一絲徹骨的涼意。黎明將至,風停雪止,太陽從遙遠天際緩緩升起,晴光映着琉璃瓦上的細雪,熠熠生輝,燦爛得幾乎炫目,金髮男子留下的印記若隱若現地泛著冷光。
那是一個漩渦和葉子所構成的簡單記號,年輕的武士自然認得。
木葉。
對,說起來諷刺,扉間、止水、水門,曾經為那個村子付出生命的三個人,現在歷劫重生歸來,想在荒北之地建立不受戰火侵擾的樂土,首先要防的便是這個村子。
尤其是……不久的未來後,那個猿飛蒜山在明、志村團藏在暗的木葉。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猿飛和志村把持的木葉被這三個實力傲視忍者大陸的高手戒備如洪水猛獸其實並不為過。
波風水門為了木葉的安危封印九尾獻身,將死之際期待兒子能被木葉視為英雄,結果被三代政權坑了一把,回到現世後知道兒子自幼受盡冷落、被村人視為人人喊打的怪物、只能吃泡麵和過期牛奶果腹度日。
宇智波止水為了木葉的和平而背叛族人、對三代效忠,打算貢獻出十年僅一發別天神鎮壓叛變,結果也被三代政權坑了一把,逼得他為了讓鼬取得萬花筒寫輪眼而投河、墜崖之際期待鼬可以妥善利用這份心意化解兩方矛盾。回復記憶後卻得知族弟被木葉高層逼得手刃至親,背負著惡名獨自死去。
千手扉間為了木葉的幼苗而自願斷後犧牲,放棄一直看好的鏡而決定傳位猿飛蒜山,結果被三代政權坑了一把,屠族、逼死功臣、忍辱殺日向要員以對雲忍求和樣樣來,還被不肖徒孫召喚來鞭屍又被猴子這個好徒弟屍鬼封禁塞進死神肚子。過了幾年總算是被那徒孫解放了,又被他酸成了宇智波滅族的兇手,被不明究理的兄長更當著一干後輩的面狠狠數落一頓。
蒼天在上,千手扉間不否認自己也許埋下了滅族的遠因,但他同時也給了警衛隊大權。而創立暗部,施行暗部身份和真實身份分開的政策,其實就是隱晦地要宇智波不必顧慮自己的姓氏來施展拳腳,當暗部了沒人知道你是誰,不僅能為村子發光發熱,還能悄無聲息地重新回到木葉高層權利中心,要想暗部部長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啊。
結果呢,就因為他選了個功過難抵、一生蒼白無力的繼承人,功虧一簣,搞得兄長一手託付的村子看似風光、為五大忍村之首,實際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佐助、兜、大蛇丸、佩恩、帶土,哪個不是因為三代一輩人的作為而差點讓木葉自毀長城?
區區一隻九尾,區區一個團藏,區區金角銀角部隊而已……水門也好、止水也行或扉間也罷,兩個各自時代下的忍界第一神速、一個瞬身止水,以他們的能耐完全可以從這些死敵的攻擊中全身而退,如果不曾一心信任三代政權、信任他主持的木葉能夠託付身後事,如果不曾將村子大義放入胸懷,又怎麼會願意自我犧牲生命了呢?
是啊,他們真的對猿飛和志村失望透頂了。水門對付九尾時三代火影那個老頭站在旁邊看到最後只是乾著急,也沒有試圖打破結界阻止他用屍鬼封印術自我犧牲;止水準備跳崖時,誰也不相信暗部沒有人手安插在根部對火影通風報信;二代火影瀕死時猿飛正倉惶領軍逃回木葉,只怕也不曾逡巡猶豫吧……
想到這裡,感覺意難平的水門覺得心頭發酸,木葉確實該防。不得不說,他們現在所做所為和他那無緣的同門師弟師妹彌彥、長門、小楠等人最開始成立的曉並沒有太大的不同。最開始成立的曉,不過是三個自來也老師的弟子,想要不靠極端武力、給自己的長期戰亂不斷的國家帶來和平而創辦的組織,最後還不是團藏杞人憂天地橫上一腳,和山椒魚半藏聯手逼死了首領彌彥?
鐵之國近年初露鋒芒,與他們在南境接壤的正是火之國,木葉忍者村肯定會將他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
忍者的世界向來殘酷,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有權力的鬥爭,明槍暗箭不斷,每個人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誰被殺被背叛終歸是多半只是立場不同,忍者們有仇報仇就是。
如果木葉政權再來找麻煩,水門他們也沒什麼好憤世嫉俗報復社會的,只是求自己俯仰無愧於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他們沒有那種會以德報怨的聖母病,也沒有罹患人質情節,至多以直報怨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水門、止水和扉間可不是鳴人,他們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志村團藏再把持木葉的根、幹下這等缺德事他也不可能不和猿飛蒜山商量,木葉村這棵大樹樹幹和背後支撐起其而深扎於大地之中的根是一脈相連,套句兩年多前耳聞秋道取風對宇智波鏡所說的話,猿飛和志村不過是一丘之貉,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私底下比誰都默契。
就算退一步言,假使志村團藏幹下的骯髒事猿飛確不知情,那也是他作為三代火影的失職。
自千手一族幾個月前解散後,而猿飛蒜山背後,代表的是猿飛、志村為首,和宇智波抗衡的各大家族。利益關係錯綜複雜,絕對不是暗殺掉攪屎棍志村團藏就可以一了百了、完全避免這些破事的發生。木葉骯髒事總得要有人去做,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團藏死了的話,這活便會落到另一個也許不那麼有背景,但更有頭腦、更心狠手辣的人身上……水門想到這個權力真空地帶可能填補上的人選,心下隨即猛然一沉。
話說回來,水門有時候不禁覺得,這個時代下的木葉真的令人絕望,大家遇到麻煩的第一反應都是"化身黑暗中的犧牲品",不管是鼬、止水、甚至是現在的鳴人都打算先把自己逼上絕路,然後成為村子和平的犧牲品。
可嘆的是,包括過去的他,從來沒有人覺得這是錯誤的,因為他們從小就是這麼被灌輸火之意志的,直到水門重生後雲遊四海、廣交志士,才發現其實這種價值觀還是別移植到鐵之國為妙。
宇智波斑說的話其實並不無道理,木葉未能實現和平……波風水門承認,建立在無辜之人屍骨上的和平,從來不是真正的和平。猿飛蒜山掌控的木葉只是在黑暗之上粉飾一層太平,就假裝它已不在那裡。
忍者的世界大抵都是如此,現實、殘酷、強者為尊。
但難得可貴的是——即使這麼糟糕透頂,仍然能夠有一絲信念支撐水門他們走下去……尋找遠大的理想。
縱然萬劫不復。
金髮男子嘆了口氣,眨了眨一夜未眠而顯疲憊的眼楮,總結說:"總之……謹小慎微。鐵之國不要挑釁身邊的強權……即使大國來侵凌,也能事之以禮,如此才能保住黎民百姓的幸福與國家的安全。這並不是委屈求全,而是領袖的智慧,三船,你能明白嗎?"
"……是。但依在下淺見,讓人尊敬才是小國崛起的終極方向,鐵之國或許無法在功業上與大國並駕齊驅,但是也可以在另一些事業上得到別人讚賞與尊敬。這樣才能吸引人才甘願歸化、而國民也會產生更強的凝聚力……"三船猶豫片刻,還是在壓力下直舒己見。
水門苦笑了聲,如果他們離開後鐵之國的實力不足以正面與強權抗衡,他會希望後輩們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而這就考驗未來這個國家的領袖,能否有能屈能伸的器度了。畢竟小不忍則亂大謀,縱然他希盼鐵之國的武士們各各生當自由驕傲,不畏前路,不念過往……但在殘酷、弱肉強食的國際情勢下,對於潛在的首領候選,自不可同日而語。
他想了想有無類於胯下之辱的案例,腦袋突然一轉,隨即開口徐徐說道:"我說過,這兩件事情未必衝突,有時候身為首領的榮辱未必等同於一國的榮辱……這樣,給你一道情境題吧,假使今天你身為鐵之國首領,主持五影會談,決定為了抵禦共同的外敵而必須成立忍者聯軍,而你事先得知火影打算用幻術控制你來滿足私慾,奪下聯軍統領的大位,那你會怎麼做?"
他不客氣把數十年後確確實實在三船身上發生的事情直接提出來考驗年輕的徒弟了。
三船微愣,攪盡腦汁地拼命思考著,為了讓答案盡可能周全,還多問了一點細節。
水門好脾氣地對加油添醋一番,把該有的資料補全了,少年武士思索片刻,斟酌地開口道:"這樣的話,我會將計就計,並提供線索給另外四影,假他人之手揭發火影的陰謀,哪怕身為鐵之國首領的我露出軟弱的一面,如果能讓火影的怒火也不會對準鐵之國,也是值得的。"
完美的答案。
朝露構成的木葉輪廓在清晨的曦光映照下顯得模糊不清,不久便淡淡蒸散而去,金髮男子露出讚許的笑容。
就如三代曾經說過,宇智波鼬是一個能以火影的角度思考的孩子,水門在名為三船的少年身上也看到了同一種足以成為優秀領導者的思維與格局。
能夠找到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