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指相觸的那一刻，兩雙赤紅的眸子撞在一起，只用了一秒，宇智波止水旋即扭頭，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雖然感性上理解著扉間、原諒了二代火影，但止水本質上是一個什麽事都有嚴密計劃，甚至連自己的假死都可以毫不動搖地冷靜安排的人。

而千手扉間也隱隱意識到這點，所以在寫輪眼的瞳術世界裏，他毫無保留地將僅存的記憶都展示給止水看了。

雖然對於淨土的人事物已經模糊成道道光影，止水仍隱約在此之中看到了前輩們想要直面一切悲劇的赤膽之心。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的初衷的是正確的，只不過在漫漫旅途中，逐漸偏離了正道，受到家族、至親、大時代環境以及黑絕的影響，一個沉浸在無限月讀的幻夢中，一個本末倒置，完全忘記了之所以保護村子，是因為裡面有重要的人。

只有朋友存在的地方，才能稱為村落，只有家人存在的地方，才能稱為家。

而目睹四戰終結後的千手柱間，懷著這份遺憾與懊悔，以及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心懷，對斑哪怕已經一笑抿恩仇，被稱為忍者之神的男人仍有個心頭過不去的坎，同當年的旗木朔茂一般，徘徊於篝火闌珊處，無法超渡至淨土。

千手扉間只好找來因哥哥寂寞而心生不忍的宇智波泉奈，開發出高天原。

他們集結了那個世界之中，所有靈魂對於木葉成立前二十年到後八十年、總計一百年整的記憶作為一個巨大的數據庫，透過綜合性的推演與模擬，計算出在木葉發生每一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與事件背景與影響，進而濃縮於這個幻術之中。

後來，他們用了三百個模擬展示，才確實說服柱間，讓他明白自己所作所為已經是盡了人事。

當然，柱間的事不過是個契機，忍者之神的頭腦不如扉間縝密，讓他放下牽掛前往淨土，對扉間並非難事，不用非得開發高天原不可。這個忍術主要是他的好奇與興趣，作為研發狂人，扉間最不缺的就是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心，況且說到底死人什麼都不缺，尤其時間特多。

這個幻術，更多是為了自己的疑問，當年宇智波和千手哪怕成為夥伴，也不代表真的互相信任，如果當年他不挑撥宇智波，如果當年宇智波斑能和大哥商量一下，如果宇智波一族沒有排擠宇智波斑，如果大哥能看清楚當年他的心意，如果他能做好一個村子的協調者，也許……

他和泉奈想要創造一個提供"也許"答案的忍術……但萬萬想不到還有以備不時之需的功用啊……

畢竟妄想回到過去只是失敗者的安慰，真正的強者永遠看向未來。

這點，來到淨土後，對於後人毫不牽掛的斑，倒是勝了一籌。

止水無奈地笑著嘆了一聲，最後一絲理智上的疑慮也被消弭。宇智波的覆滅，追根究底只是立場不同，如果站在二代目的位置，也許他也會下一樣的決定……儘管覺得不甘，還真讓他痛恨不起眼前的二代目。

他知道，哪怕回到過去，只要人沒變，那做出的選擇不會變，歷史也就不會變。

而千手扉間已經不是那個有意排擠宇智波、被大蛇丸等人視作傲慢、剛愎自用的既得利益者了，經歷過四戰和淨土歲月的他，確實有了心境上的改變，這輩子的他自有分寸。

扉間看著因為情緒激烈而不自覺開啟永恒萬花筒，神態複雜的宇智波止水，忍不住呼了口氣，欣慰地想，宇智波的意志，是後繼有人了。

他紅色的眼睛眨了眨，視線落在波風水門身上，似含著笑意又似平常那般淺淡，說道："兄長總覺得他自己是失敗的，他留下一大堆爛攤子，養廢一切依賴他生存的人，最終只在歷史上留下一個偉大光芒萬丈的背影，然後帶著悲傷、痛苦和他根本不需要的讚譽死去。"所以才在第一時間無法前往淨土。

他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覺得被大醉的兄長一時口直心快稱為廢物，有些不是滋味。

"鳴人和柱間兄長很像，但他比吾輩更明白信任的意義，有你們和宇智波佐助在，老夫相信他的後人不會重蹈老夫的覆轍。"他對水門認真地說。

"請二代大人放心吧。"金髮男子神情冷凝而嚴肅，他同佐助和鹿丸私底下也是按這個意思，而瞞著鳴人執行一個宏大而冒險的計劃。

"有鑑於這個軀殼還要留待未來兩度穢土轉生之用，老夫就不冒險與你們去到未來了。"扉間淡淡地說道，"但大筒木與黑絕的事情，老夫會幫你們查查的，屆時資料會放在老夫顏岩上的封印內。"

"好，我們已經鏡帶回施過幻術的銀角屍首，請原諒我們在您昏迷時為這個身體射下封印，一旦您魂身相離，就會啟動飛雷神，讓您的身體回到二代目的棺材內，而銀角的身體則會到金角旁邊。"水門聲線帶了一絲緊繃與侷促，儘管知道以如今二代火影的胸懷，並不會跟他計較這點小事，心底仍有些惴惴不安。

"不錯，這回完全沒在關鍵時候掉鏈子。"二代目沒有多想，只是讚許地看著波風水門，"現下最後一件事，就是幫助你們回到木葉80年的時空間。"

"但在這之前，我們大概得先和佐助還有我孫子匯合……"金髮男子有些吞吞吐吐說道。

千手扉間領會地瞥了水門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那兩人現在長什麼樣子？"

止水不發一語地用幻術展示給他看了。

男子於是再結高天原的九字護身法手印，閉目感知，過了一分鐘，睜眼對兩人道，"漩渦博人同日向寧次與三忍自來也有接觸，在木葉60年……"

水門鬆了一口氣，於是和千手扉間同時開口：

"您/你知道怎麼穿越時空吧？"

"…………"

兩方三人同時默了一下，宇智波止水忍不住噗哧一笑，人稱冷面笑匠的扉間搖搖頭，板著臉吐槽道："老夫收回前言。"

"不……不好意思……"水門吶吶地道了歉。想不到有一天這個稱號還是落到他身上了，鳴人關鍵時刻掉鏈子也許真是遺傳自他嗎……

當水門面露糾結的時候，扉間嘴角抽了抽，轉對止水質疑道："所以你們搞不清楚要怎麼回去就把那個大筒木什麼的給一腳踢開了？"

止水笑瞇瞇地說："世界這麼大，我和前輩相信任何時代都有穿越時空間的忍術存在。"

"而且那個大筒木五五開實在不是善茬。"就怕止水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輕鬆態度讓一板一眼的二代火影心生不快，水門插嘴補上一句，好忽悠了前輩。

"五五開？"扉間果然緊了緊眉頭，疑惑地反問。

"哦，本名叫做大筒木浦式，從下忍到宇智波佐助都是打平手的詭異傢伙。"止水意識到水門的幫腔，便正色很是認真地解釋道。他對天發誓，自己說的可都是事實啊。

千手扉間："…………"

二代火影聽了，一時嘈點太多不知如何吐起，反而無言以對，嘴角抽搐著過了半晌才道："好吧……龍脈聽說過嗎？"

波風水門的瞳孔猛然一縮，是啊，他記得時永洋有提過，未來的自己正是用龍脈的力量回到三十年前告知帝陵的一切！

"我……我想起來了……"金髮男子乾巴巴地說，"我前陣子碰過一個人，他宣稱曾經利用龍脈的力量穿越時空！而我擔任上忍的時候，好像……似乎……執行過一個相關任務，但是不記得細節了。"

扉間：" …………"

無奈的沉默後，扉間斟酌詞句說道："你會記憶封印忍術嗎？"

"會。"水門點點頭，這陣子沒少用。

"那有可能就是你穿越時空，或是碰到了某個穿越時空的人。可能是為了保證雙方時空的正常運轉，你把這段記憶完全封印起來。"千手扉間吐了一口氣，試著分析道，雖然連他自己也不太相信……穿越時空之人必定封印接觸者的記憶，這是誰制定的奇怪規則啊？

"這確實可能像是我會做的事情，"水門呼出一口氣，坦言說，但心裡還是有一絲疑惑。

千手扉間不抱太大希望地又施展高天原，但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資訊，只好擺了擺手。

"算了，"也罷，就拿金貴的第四代火影來開刀吧，誰讓他自作孽封印了自己的記憶，"你自己試試可不可以解開記憶封印。畢竟龍脈的故事只是傳說，誰也不知道位置，現在還在戰爭，最好還是有一定的確信後再行動。"二代火影下令道。

水門聞言，閉上雙眼，久違地沉入了意識空間。身體時而沉重時而輕盈，最終似騰雲駕霧，腦內景色不知何時開始變換，朦朧如同仙境，一幅幅畫面隨著成為火影前的上忍記憶掠過腦海，大大小小的任務與修行時光一一略過，帶起了懷念與心酸的心情，過了不知道多久，終於在戰爭結束後不久回憶起某次任務出發那一天的光景……

★☆★

"歡迎光臨，這是本店引以為傲的……"

"今日開店，拉麵半價！"

"今天開店啊~~"

木葉的街道顯得比平日更加人聲鼎沸，讓向來動作迅捷的金髮男子也不得不在新開幕而大排長龍的一樂拉麵探頭探腦，片刻間仍尋不得徒弟的蹤影。

"真是的。"波風水門雙手叉腰，無奈地嘆了聲。

"呦！" 一隻手就在此刻搭上了他的肩膀。

"自來也老師！"水門打了聲招呼，微微苦笑，本來想在這裡尋找他的學生，卻先讓自來也老師找到了自己。

"借一步、借一步……"老師招了招手，他只得跟著老師進入小巷。

"看好了，別嚇一跳喔！"這麼說著，老師的右掌便凝出一顆螺旋丸。

"怎麼樣？你花了整整三年完成的秘術，我已經掌握了，很厲害吧！"

"真厲害！不愧是自來也老師！"水門讚嘆道。

"是吧？"

"那，我有急事，"水門微微躬身，施全了禮數，便身形如風地匆忙告辭。留下一臉呆滯的自來也和隨即散了開來的查克拉球。

波風水門的目光沿著排隊人龍逡巡，還沒看到徒弟的銀髮，卡卡西就衝了出來，到老師面前站定。

"老師，有任務嗎？"

“嗯，跟我走。"

少年中忍偏頭，對同伴們硬梆梆地留下了一句："我和你們不一樣，很忙的。"就和水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