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垂下,涓涓的水流立刻流下,和著喪命之人的鮮血,點點混入泥土中。
瞬間過後,兩人收勢站定。望著男子,悲與欣,大片殷紅,在女子黑衣的襟前迅速渲染開來,像一枝艷放的牡丹。
"劍道無親,不與聖人同憂。汝劍術已成,惟不能斬絕人倫之親……你去吧。"師父的話語若有似無地飄蕩在沉悶的午後。
看著腰際劃過的刀傷,女子到底還是偏了刀鋒,銀髮男子瞳孔中開始出現細細碎碎破敗晦暗的絕望。
回憶鋪天蓋地湧來。它們一幅一幅聚在一起,就像褪色發白的油畫。斑駁的讓人不忍直視,幾乎將他逼至顛狂。
而其中,無論何處,都始終存在著一個人的身影,貫穿了整整二十五年歲月,直到終章完結。
——都是蜂須賀宗子清麗秀美的臉龐。
那是他愛了一輩子的妄念。
他愛她。
然後她死了,才發現永遠錯過了她。
——命運這種東西,真的何其殘忍。
或者該說,他的人生何其失敗呢?
忍者或武士,活在一個並非表現怎麼活下去,而是表現怎麼死去的世界中……
人生的價值,並不是由怎麼活過來來決定,而是在死之前,到底做過什麼事……
現在回想起來……他的人生故事真的充滿失敗…….
無法阻止二哥離開……
辜負父親和火影的期待……
也沒辦法保護好他的主公……
被摯愛誤認為是主公的龍陽之好,還親手殺了她……
呵……
竹葉勝朗眼神堅定,面色平靜地把沾染愛人之血的愛刀放在正前方,掀開早已被從後腰蔓延開的血跡染得透紅的狩衣,拿起刀,反轉,正對著自己的腹部…….
真難看啊……這樣的鬧劇該落幕了……
"不見得喔!"
"!"
凜冽的苦無狹雷霆之勢而來,狠狠撞開了決絕的刀鋒。
這次,終於趕上了。
波風水門瞥了眼與旗木朔茂前輩有六七分相像的銀髮年輕人,心底五味雜陳,感慨萬千,動作卻不怠慢,直奔垂死的女子。
竹葉狼狽而不及思索拾起刀下意識便要砍向來人。
對方一閃,沉穩道:"她還沒死!讓我救人!"
銀髮男子一怔,茫然頓時轉為激動與狂喜,希望的光輝剎那亮起,他忽然直覺得氣血全都要沸騰了起來,彷佛自今日後,他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重生了一次一樣!
他不顧傷勢,急忙搶上前去,只見那金髮的木葉頂尖忍者雙手查克拉結印,迅捷而繁複,最後如行雲流水般按上了了女子鮮血泉湧的胸傷。
時空間忍術,永劫封印!
柔和的紫光閃現,時間在蒼白如雪的女子身上霎時靜止了,鮮血滯於半空,不可思議。
"你還是那麼麼神速。"黑髮男子出現在現場,意味不明地淺嘆了口氣。
"可以幫我把紙找來嗎?謝謝。"金髮男子飛快地在毫無反抗能力的竹葉勝朗之傷口上施加另一個封印,頭也不回地請託道。
宇智波佐助不答,逕直瞬身消失。
銀髮男子手緊緊握著陷入昏迷的蜂須賀宗子,熱淚盈眶,淚水跟著便直灑了下來。
卻在此刻,另一陣勁風轉瞬襲來,把他壓制在地,揮拳欲打,但拳頭伸出一半,在關鍵一刻被拉住了。
"!"
"老師,你幹嘛又阻止我。"卡卡西悶聲地問道,有些憤怒與不滿,但拳頭也放下了。
水門疲憊地微笑了一下,不像打倒帶土一樣,這次可沒看到什麼內心世界,而有什麼大道理可以談了。
但父親切腹自殺的確是卡卡西心底一輩子的痛,看到堂弟要做傻事,莫怪一向冷靜的第六代火影想動粗。
片刻,佐助帶著紙回來了,路上解釋了狀況。
紫髮女子認出是先前襲擊她的黑衣女,眉梢略挑,俐落地在時間靜止的傷處覆上白紙,綠芒大放。紙的汗水也隨時間推移而一滴一滴落下,其他人則詢問竹葉事情經過。
這時,其餘侍衛也聞騷動趕來,銀髮年輕人在卡卡西的逼視下不免語帶支吾,但還是避重就輕地虛與委蛇,給了個讓大家勉強滿意的答案。把蜂須賀宗子的罪過全推卸給她的師父。
待脫離險境後,水門把兩位傷患瞬移至病房。
竹葉勝朗則在包紮後單獨晉見新任大名,跪首說明經過。
"先公創業未始,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五分,火國疲弊,木葉環伺,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臣未查先公崩,愚守犯嫌,未縛真兇,今更誤蜂須賀大人之千金為嫌,出手襲之,天理不容。望大人許臣謝罪,於今伏誅。"
這件事,竹葉家也好,木葉也好罷,誰都幫不了他。
銀髮男子很清楚現在的局勢。
主公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殺,是他瀆職,被處死也是罪有應得。唯有抓獲犯人才有機會將功贖罪。
但証城寺是木葉手中關鍵的棋子,必須拿來修復國都和木葉的關係,不能動。
蜂須賀宗子有犯意聯絡,行聲東擊西之計,是為幫助犯,卻也是他愛的女人,在遭逢巨變後,他禁不起再次失去她了。
他有能力,但是不能出逃,只要他一逃,竹葉家肯定被逐出皇城,五代祖先苦心經營與圓家的關係,不能在他手中毀於一旦。
父母恩重如山,他必須忠於家族,保護家族。
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雖然他不忠,不為賴治大人報仇雪恨,但他至少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期盼這陣風雨能就此畫下休止符。
如今只剩下從容就義一條路了。
就算對不起宗子,他也不會後悔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女子俏麗的容顏最後一次在腦海裡浮現,看著圓市休大名高高在上、冰冷嚴峻的面容,竹葉勝朗深吸口氣,愛刀最後一次出鞘。
手起刀落,是英雄末路也是武士的終極,義無反顧,是極度痛苦也是最具勇氣的表現。
一切都結束了。
★☆★
"所以老師我就說,這個笨蛋真的不打不成器嘛。"莫名熟悉的男聲隱隱約約傳入耳中。
"幸好止水趕到了,話說你是怎麼注意到的?"另一個好聽的聲音沉重地問。
"這個笨蛋,都寫在臉上了,跟日差前輩當年最後的表情根本一模一樣!"
"如果我還在,當時就不會發生那種事情了吧……"水門突然覺得有必要該去找親家喝茶談談人生了。
"老師,你別多想……嗯,他醒了,那我們改天再聯絡了。"第一個聲音說。
唔……這……..聲音是?
在熟悉的呼喚聲中倏爾睜眼。他看著視野中灰暗卻乾淨的天花板,腦海中有一瞬間空白。
在沉穩的聲線中愣愣轉過頭。見他看來,六代目旗木卡卡西掛了電話,倚在榻上,彎起眼朝勝朗笑著。
張了張嘴,卻因為極度震驚而說不出什麼話來。竹葉勝朗呆呆看著的遠房堂哥懶洋洋地賴在陌生的房間,仿佛隔了無數歲月再次重溫記憶中僅剩的溫暖,恍若夢境。
"怎麼了?睡傻了?"
湊到自家堂弟面前,卡卡西笑瞇瞇地壓了壓勝朗頭上翹起的一撮銀髮,調皮眨眨眼:"應該沒失憶吧?"
隨著他的話眼眸也越睜越大,漆黑如墨的瞳孔在情緒激蕩下也隱隱顯出幾分血紅色的重影。割捨不下的記憶泉湧而上,竹葉勝朗從地板上一躍而起,"宗子!"
"喔,那女孩好得很,活蹦亂跳的,別擔心。"旗木卡卡西道。"你睡了五天了,我們在茶之國,暫時還是別出去比較好。"
"那主公……我……這是怎麼回事?"勝朗語無倫次地顫巍巍問道。
卡卡西解開了在木葉和第二十五班道別的影分身,覺得自己給自家小粉絲竹取蜂起幹了件好事,心情格外舒爽,便笑咪咪地解釋道:"喔,你衝動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我們的詐死專家過來大名府找朋友,所以拜託他用了點幻術偷樑換柱,把你弄出來了。如果不介意的話以後就來我的暗部工作吧。"說著,他拿出一個畫有紅紋、陳舊的白狐狸面具。
銀髮年輕人倒吸口氣,沒有接下火影手中之物,而是顫聲問:"你是說……你是說,竹葉勝朗已經死了?"
"嘛,這不正是你要的結果嗎?"對方似乎有些懷念地用指腹拂過舊面具的塵埃,抬眼反問。
"呃,但如果被市休大人……"勝朗顯得有些躊躇。
"沒問題的。那傢伙的詐死幻術連幾十隻寫論眼都騙過。就算真的有人懷疑好了,看看你女友的反應也會沒事。"六代目火影不懷好意地一笑,手中物一翻,從面具成變成一張紙,把最新的木葉機密文件遞了過去。
勝朗眼皮一跳,頓時有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映入眼簾的是蜂須賀宗子血洗當前著名殼外陣的情報。
年輕的銀髮男子倒吸了口氣,飛快地瀏覽內文,想不到自己的那一招轉魄的心意也被宗子確實收到了。在得知自己的死訊後,悲憤異常的女子在木葉釘子的幫助下,肆無忌憚地直搗殼的幾處據點,一連幹掉幾個探子,好幫他復仇。
二哥悠斗聞訊奔喪後,也是大為震怒,一口氣挑了宗子的師父賀三娘的窩,連殼組織引以為重的容器也差點趁機出逃。
竹葉完全不可置信,腦子飛快轉了許久,才終於深吸口氣,按下心頭怒意,再度起唇:"是你們木葉操的盤?給我看這個,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說了,別擔心,我以六代火影之名起誓,木葉會保障你女友和二哥的生命安全。而且你的保密程度已經提高了。"卡卡西徐徐說道。
"宗子不是我的女朋友……."他微弱地抗議。
竹葉勝朗盯著突然變得非常陌生的堂哥,覺得不寒而慄。原來這就是木葉忍者村真正的面目嗎?雖然棋子用過即丟的黑暗傳統已不再耳聞,但還是以縝密的詭計與壓倒性的實力操弄忍者大陸的正邪各種勢力於鼓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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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當銀髮年輕人改名換姓,挽著妻子的手走出木葉電影院時,嘴角不可抑制地抽啊抽,才知道自己當時仍低估了木葉的高層們。
富家千金和英雄忍者這種用爛了的橋段到現在都那麽受歡迎?
而且私奔失敗後,女主角被逼嫁給門當戶對的貴族少爺,男主角在執行任務時聽聞噩耗,悲痛之下在戰鬥中分神,導致護衛的要人喪生於敵人刀下,任務失敗的男主角隨即自縊。
女主角聞訊後化身為夜叉,冷血無情地大殺四方,為戀人復仇,最後因今世無望在一起,女主角在墓前兩人相約來世再續前緣,喝下毒酒殉情而亡!
這即視感也太強烈了吧…….而且電影改編的原版小說系列,蟬聯暢銷榜首位四十週,出版年份還剛剛好是那年秋天…….
本來還不怎麼明白,市休大人沒有再找竹葉家秋後算帳,原來是被這個木葉出版的故事感動到痛哭流涕了啊…….
這當然是久遠的後話了。
而現在,竹葉勝朗只能戰戰兢兢地接過堂哥的老面具,聽話戴上。
比起木葉,自己的武功無論高強,還是太渺小了。
不過,竹葉勝朗一直不知道的是,木葉官方對於媒體輿論風向的操作不過是成他為木葉暗部這一年才開始的事情。
掀起波瀾的,是一名年幼的宇智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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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風拂過木葉忍者村,樹葉四下飛舞,火的影子持續照耀著村子,並讓新的樹葉發芽。
宇智波玉奈及和也剛上學的頭兩週,鳴人直感欣慰。他們和一般乖巧的孩子沒有兩樣,舉措得宜,表現中規中矩,而且跟自家兒子不一樣----從不惹麻煩。姊弟倆還憑著親和的個人魅力交了許多朋友,很快地成為忍者學校的風雲人物,這讓鳴人格外高興。
可是,名高引謗,無論處在何種時代,總是有小人的存在;無論鳴人和學校老師如何努力,都不能完全制止校園霸凌的發生。
兩週前的傍晚,宇智波和也難得落單走在路上,正打算回到寄宿宇智波家,卻碰上了一群嫉妒他的小惡霸。
這些高年級生不爽和也和他姊姊集全校老師的關愛、同學的推崇於一身,打算給九歲的小男孩一點顏色瞧瞧。
他們拳打腳踢地圍攻上來,和也卻無意和他們衝突,決定轉身走為上策。
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