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案无关。”
明知国主亲自统御全城,还敢犯事,那便是藐视天威,公然反叛,当株连全族。珊珊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再问问酒坊的人,我们定能找到别的线索。”
梁记一伙人很快押到,玉龙与珊珊各问了三人,他们都道,送人的贩子见到第四个孩子进门,便叫同伙带上所有孩子从地道走了,毫不犹豫。
至于是否有人通风报信,他们不敢确定,因地道由送“货”的贩子把守,若有人从地道出入,他们是无法知晓的。
这话着实模棱两可,珊珊听得直皱眉。不过,一个伙计倒提供了新的线索。
那些送货人十分警惕,从不与伙计闲谈,唯有他送吃食的时候偶然听到,那些人在说什么双娘真美、老大艳福不浅之类的话。
说这话时,伙计盯着珊珊笑得有些猥琐。珊珊耐着性子追问道:“双娘是谁?”
“这个,多半是哪个花楼里的姑娘呗……”伙计腆着脸嘿嘿直笑。
这还用他说?她要知道的是哪个花楼的姑娘!见这人没有更多的线索,珊珊不再客气,一拳轰到他脑门上,在哀嚎声中扬长而去。
她寻到县令,想查出所谓“双娘”的来历,县令尚没理出个头绪时,玉龙忽然过来问道:“你可听过群芳阁?”
“群芳阁?”海昇愣了一下,连忙躬身回话,“臣略有耳闻,听说是平康坊有名的青楼。”
“你可知这青楼背后的东家是谁?”玉龙盯着他道。
难道这地方也是本案匪徒的窝点?海昇不敢怠慢,迅速道:“平康坊情况复杂,微臣不敢妄言,颜县令更清楚些,不若臣派人去将他唤来?”
玉龙摇了摇头,他已派人去传,见此处没有更多线索,便道:“你留在此处善后,务必看守好梁记这几人,不可有失!”
“微臣明白,必不负国主信任!”海昇肃然领命,这几人不仅是帮凶,更是重要人证,疏忽不得。
无论说那番话是何用意,这县令在本职上还是尽心竭力的,玉龙微微点头,又带人向平康坊而去。
“天佑哥,群芳阁与本案有关?”御马离开梁记后,珊珊才出言询问。
“梁记老板交代,他的上线就是群芳阁的管事苟昌,此前不敢说,是怕遭到报复。”玉龙低声道。
珊珊了然,亦是皱眉气道,“平康坊的青楼竟也成为这人贩组织的一环,他们着实是胆大包天!”
平康坊青楼林立,是出了名的销金窟。长安县与万年县,管起来各有难题,长安县有胡人这个心腹大患,而万年县的头等难题就是平康坊。
长安不比外地,朝廷管控严格,平康坊所有风月场所与乐人妓子全部登记在册,且税数倍高于寻常商贾,往来客更是非富即贵。因此身后无人,在此处是经营不下去的,这些青楼背后的东家多半有些来历。旁的不说,平康坊里有几处官营的青楼,犯官家眷被罚没为奴,有些便会沦落到这些地方。
总之能在长安活下去的风月之所,深谙生存之道,知晓有些事情是绝不能碰的,掺和买卖良民的勾当,这群芳阁是疯了不成?
玉龙同样是眉头深锁,他此前并未将搜查的重心放在秦楼楚馆上,就是知晓这些地方在长安被严加管制,不曾想竟还真有人敢越雷池,那群芳阁背后之人……
一行人很快出了归义坊,左向入安上道,万年县令颜雎已接令在此等候,见着开道的羽林军便立即撩袍下拜,“微臣叩见国主!”
“平身。”玉龙抬手让他上前,沉声道,“速将群芳阁的情形道来。”
颜雎已有准备,爬上羽林军牵来的马,便一股脑将情况倒了出来,“群芳阁开立于乱政三年,最初的老板叫蒙大全,此人攀上了叶氏宠妃母族的势力,生意一度十分红火,后宠妃亡于宫闱倾轧,蒙大全见风使舵,将群芳阁卖给了前太府寺丞李遐的同族兄弟李久。”
“去岁李遐因贪渎被流放,但未累及族人,契书所载,这青楼还是李久的产业,不过其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微臣未敢妄言。”
李遐为太府寺丞时,领左右藏署,掌州县邻邦所献宝货之库藏簿记等事,官阶不高,但油水丰厚。他收起贿赂来便毫不手软,且因背靠世族,竟被御史参了十年都屹立不倒,令玉龙印象深刻。
一想起此人国主就狠狠皱紧了眉头,思量片刻后道,“现在群芳阁的生意如何?”
靠山倒了,买卖多半也要黄,若还能屹立不倒,那就是有了新的主子。
“国主英明,自李遐入狱后,这群芳阁的生意便越来越惨淡,当红的舞姬乐人跑了大半,眼下青黄不接。”
颜雎心中暗乐,其实生意惨淡的青楼何止群芳阁,自国主复位后,哪个臣子还敢和平康坊扯上关系,唯恐避之不及,令他这万年县令的日子好过许多。
“那群芳阁中可有名叫双娘的女子?”珊珊问道。
平康坊这地界,颜雎也不敢常去,只大略记得几个名气大的,名中都不带双,于是便摇了摇头,“群芳阁现有的乐妓仍不在少数,微臣粗疏,恐有错漏,县衙已然不远,不若遣人去将籍册取出?”
万年县衙就在平康坊以南,正好顺路。
玉龙点了点头,随行内侍便前去传令。
颜雎忖着国主之意,似是要亲往平康坊调查,不由小心翼翼道:“国主,平康坊鱼龙混杂,为保万全,恳请国主允臣先行,将群芳阁众人锁拿,交予国主发落。”
平康坊的人最是奸猾,这么大阵仗过去,只怕贼人早已闻风而逃,且上元解禁,平康坊今夜有多不堪入目,他都不敢想……
县令未尽之语,玉龙自然听出来了,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颜卿稍安,且先去县衙查了籍册再说。”
他又不是傻子,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去闯平康坊?梁记老板吐实后,他便命封思源带人先潜入群芳阁了。
“谨遵圣命!”在国主意味深长的视线中,颜雎迅速闭嘴低头,不敢再看。
丑时,万籁俱寂,大街上行人寥寥,顶多有二三醉鬼在灯下絮絮叨叨。然而平康坊内却是另一处天地,封思源扮成个风流书生,挨过一重高过一重的莺声浪语,好不容易带着手下兄弟摸到了群芳阁。
群芳阁再是生意惨淡,也不包括今夜。新鲜热乎的封代中郎将,舍了半生清白,满身脂粉酒臭味,在阁里快看瞎了眼,也没找到关于孩子的线索。
他暗自干呕两声,鼓足了勇气,正欲再窥一间房,忽然有下属找到他,道是国主召见。
封思源不敢耽搁,火速奔到了万年县衙,进到中堂时只见颜雎等候在此,便上前问道:“见过颜大人,封某奉诏前来,不知圣驾何在?”
“国主在后院更衣,封校尉稍坐,这一路累坏了吧?”颜雎还不知他升官的消息,同情地看了看他身上的袍子,好心道,“我在县衙备了两套衣裳,您若不嫌弃的话,要不先去换一身?”
“多谢大人美意,不过孩子尚未找到,我恐怕还得再去群芳阁,便不糟蹋衣裳了。”封思源捧着茶盏叹了口气。
此话十分有理,晚些自己也得去一趟呢,颜雎感同身受,亦是叹了口气,凑近低声道:“平康坊内的情形究竟如何?可还能入眼?”
都是守护京师的人,平日也常打照面,封思源瞥了县令一眼,便直言道,“实不相瞒,平康坊巷子里的喘息声,比咱俩现在交谈的声音都大。”
“……”颜雎顿时心如死灰,天爷,国主马上就要去平康坊啊,这可怎么办啊!
不待他多想,国主便从后院过来了,在一片行礼问安声中穿过隔扇,见封思源已到,含笑道:“二位贤卿快起身,深夜寒冷,劳封卿来回奔波了,不知可探查到了什么线索?”
封思源刚起身又跪了下来,垂首道,“微臣有负圣恩,未能在群芳阁查到线索,请国主责罚。”
“时间紧迫,查不到也是情理之中,封卿不必自责,快起身落座。”玉龙摇了摇头,伸手想将人扶起,封思源如何敢当,连忙利落起身,并默默退了一步。
这拘谨的模样让玉龙有些意外,他与珊珊对视一眼,用折扇敲了敲掌心,正色道,“你在群芳阁中可见过一个名叫尤霜的女子?”
翻了登记籍册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双娘”,若在群芳阁中,指的应该是一个名叫尤霜的妓子。
封思源在群芳阁中听了满脑袋莺莺燕燕的名字,他努力想了想,都是花啊月的,应是没听过什么霜。颜雎翻出籍册上的画像递过去,他看了还是摇头,“国主,微臣在群芳阁中并未见到此人。不过今夜群芳阁太过热闹,微臣……或有错漏。”
那些在床上翻滚的,他实在没法看清。
珊珊未曾细想,只当是人太多了,闻言便皱眉道:“今夜宾客盈门,尤霜却未出面迎客,说不定是暗中接头去了,这个尤霜可能真是我们要找的人!”
玉龙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便劳封卿带路,咱们再去群芳阁探查一番,即便找不到尤霜,也可将管事苟昌抓来问问。”
这苟昌常在外负责迎来送往,万年县衙役几个时辰前还曾见过他。
封思源此刻才知晓,原来国主换了身寻常锦袍,身边那姑娘也换了男装,竟是为了亲自去平康坊查案!
他狠狠摇了摇头,急声道,“不可!请国主三思!”
“哦?有何不可?天下间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玉龙换了衣衫,通身气势也敛了敛,此时还如寻常贵公子一般开了个玩笑。
封思源却是笑不出来,抬头看了看珊珊,期期艾艾地道,“这、您还带着位姑娘呢……”
“那又如何?我是去查案,又不是去眠花宿柳!封将军,你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而且她又不是没去过青楼,珊珊毫不在意地扬了扬眉,一边说着还挽了挽袖子,这衣裳是玉龙的,有些宽大。
这话如此理直气壮,成功把封思源噎住了,他瞪大了眼,不知如何回话,终于悟到了方才颜雎面上复杂神情的真意。
玉龙无奈瞥了眼珊珊,轻咳一声,不再耽搁,率先向外走去。
“国主!”封思源虎躯一震,再顾不得君臣体面,一把扯开裹在身上的披风,再度上前拦阻,“国主请三思!”
他为了不在御前失仪,听到门外声响时特意裹上了披风,把满身脂粉印的外袍遮住了。
屋内碳火正旺,被热气一熏,原本在路上被冷风吹净的酒香脂粉香,丝丝缕缕又透了出来,成功让国主停下了脚步。
玉龙盯着那件看不出原样的袍子,神情复杂,默了默,还是忍不住叹道:“封卿,为了查案真是鞠躬尽瘁,来日本王定在朝上当众褒奖于你!”
此时的金吾卫代中郎将,未来的玄武,又默默用披风裹紧了自己,含泪道,“国主厚爱,微臣感激不尽,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罢了,实在当不起国主如此盛赞,还请国主三思!”
他不想如此青史留名,真的不想。
透过衣衫上殷红浅粉橘黄灿金的脂粉印,还有脖子上没擦干净的红痕,珊珊仿佛看见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有些无措地拉下衣袖,呆怔道,“都这样了,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吗?”
群芳阁里的女子难道会吃人不成?
玉龙也拧紧了眉,追查到群芳阁便断了线索,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等到天亮再探?
颜雎在心中长叹一声,一咬牙躬身上前,“夜已深了,请国主暂在县衙歇息,臣与封将军再入平康坊探查,必能查得线索!”
他任县令多年,在平康坊总是有些人可用,不过此时可能需要在女人堆里扒拉一下,才能找到。
“这……”玉龙难得踌躇了片刻,嘴唇几番张合,还是有些不忍。
封思源亦是连连出言劝谏,见国主默然不言,似是默许,便躬身一礼,欲退走办案。
而珊珊在一旁攥着袖口苦思许久,终于灵光乍现,蓦然抬眼高声道,“稍等!我有办法了!”
别处都逐渐沉寂时,唯有平康坊,群魔乱舞,达到了狂欢的高潮。值此空前盛况,群芳阁为扭转连月颓势,竟还宣布降价,大堂的恩客茶水钱全免,普通厢房降价一成,二等雅间降两成,唯有一等雅间与四大花魁的香闺,涨价两成。
在这等刺激下,群芳阁内,莫说接客的阁楼,便是楼后杂乱的小院,柴房厨房,都塞满了人。许多野鸳鸯看中今夜群芳阁来者不拒,专来此处春风一度,顺便蹭些酒水吃食。
原本已是人贴人的阁楼,正门处忽然爆发出了惊天尖叫,那动静硬生生把满堂艳俗笑语盖过了,在纠缠的男女间强行清出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