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挑眉看她:“这话当真?”
萧冰月好笑地看看明帝,觉得这位皇姐,真的是被尚然兮那放纵不羁的脾气给吓着了,不能够相信愿意同她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她再次抱拳,一字一板地向明帝保证:“回皇姐,臣妹同然兮好好的,然兮不会要求取消赐婚的,皇姐尽管放心。”
光萧冰月一个人这么说,明帝仍旧不敢相信,她眯起凤眸,视线移向尚然兮。
尚然兮也觉得好笑,待要出言嘲讽明帝两句,感知到妻主萧冰月悄悄地扯他的衣衫,他就不好故意说气人的话了,坦然承认:“罪民是不会同妻主和离的,更不会要求陛下取消赐婚,陛下放心。”
两个都这么说,明帝踏实了一点,但是她心里还有点没把握的,她想既然尚然兮愿意同萧冰月踏实过日子了,那他怎么还不肯同萧冰月圆房呢?别跟她说,他俩一辈子不圆房,也叫踏实过日子。
只是这话终究涉及房帏之私,当着江澄和林从,她也不好问的。
她盯着萧冰月看,想从她这个平日里颇为严肃的皇妹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这确实很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的,事实上,尚然兮终于愿意嫁给萧冰月,也不过是这几天里面的事,彼此还没达到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的程度,要让萧冰月自己说,尚然兮哪天会愿意与她圆房,她也不知道。
尚然兮一开始的确很不高兴给萧冰月做侍君,萧冰月行事偏传统脾气偏严肃,还有好几个夫郎,他一想就觉得嫁过去之后这日子肯定很不好过。
萧冰月一开始也不大愿意娶尚然兮,在纳尚然兮之前她已经有一房正君,两房侍夫两个小郎,共是五房夫郎了。
她的正君是原来玄武的琯容皇子,正君还给她生了个宝贝女儿,就是被天子赐名为随辰的王府小郡主。
除了这个宝贝女儿,她还有一个才刚一岁的儿子,儿子是她早年的侍儿棹儿所生,这棹儿当初是由她父亲高王君指派给她的,算是引领着她知晓枕席之事的头一个男儿。这棹儿生下儿子之后,也就晋升为侍夫,其余三个侍夫、小郎均无所出。
不过不管有女无女,有子无子,她对五房夫郎,都能做到一视同仁,没有特别喜爱谁,也不特别厌弃谁。晚上侍夜,她按着日历,轮流去五人房中,日常有什么赏赐,除了一些正君独有的,别的赏赐上,五人都是一样。
对于五人的规矩教导,她也是一样严格,要求他们约束好母家人和下人,不许母家人打着她的名号为非作歹,也不许各自的下人搬弄是非。
虽然按照王府规矩,正室地位超然,侧室们每天都要给正君行礼问安,尤其是她父亲惠王君高氏执掌家政多年,府中上下人等不自觉地便会对正君格外尊重。但她自己的院子里,她基本是做到了无偏无私的。她既不允许侧室们不尊重正君琯容皇子,她也不允许琯容皇子欺负她的侧室,就连父亲高王君对她的侧室们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和责备,她都肯为他们顶回去。
在她的院子里,不管是衣食用度,还是日常起居,一切都按照规矩来,有条不紊没有例外。
在同尚然兮有瓜葛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强烈地爱上一个男儿。
爱到在意他内心细微的想法,爱到唯恐他受了委屈,爱到哀其哀而乐其乐。
尚然兮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日子,早就不习惯在正室跟前立规矩了,她考虑到尚然兮往后还是要开堂坐诊的,便免了尚然兮每日里须给正室请安立规矩这一条。
这事琯容皇子有所不满,却不敢提,她的父亲高王君提了出来。是她跑到父亲面前好说歹说,从天子所托的重要性,到尚然兮救了不少皇室中人的性命算是皇室的功臣,如今肯来做侍君,不当要求太过。高王君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男子,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过问了。
她刚开始给尚然兮安排的院子是在她自己的起居室的隔壁,这个院子在王府相对比较中间的位置,尚然兮很不满意,嫌这个院子离府门太远,进进出出很不方便,嫌这个院子离她的起居室太近,她的正君侧室借着来看她的机会有意无意地到院门前哨探。
这事她知道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挪到了与前面书房平行的跨院,那个跨院儿既离她的书房近,又离王府的东边侧门很近,如此他想要去体仁堂就很方便,她又下了令,不许正君侧室无事上门聒噪他,给他以清静,他终于不再不满。
但真正打动尚然兮,让他考虑妥协的是另外两件事。
一件事是梁家少正君去世,尚然兮被牵涉到案子中,她为了不让他受苦,又是求明帝,又是同叶衡理论,还留在大理寺守护他,亲眼盯着不让他受刑,他的衣食都是她从王府送来,精致洁净合他胃口,他不能够回府,她也不回府,要了个小房间住着陪他,如此拳拳之心爱护之意,让他想不动容都难。
她瞧出来了,尚然兮外表瞧着坚强乖张,其实内心仍旧是个脆弱孤独的男儿,他从来没有被女子好好地疼爱过,如今她愿意真心实意地爱他,愿意给他遮风挡雨,他就做不到将她拒之千里。
另一件事是她把他的儿子在中秋节后接进了京。人人都说尚然兮对这个儿子不在意,她却不这么认为,尚然兮只此一子,怎么可能不在意?就算是真不在意,她也不愿意让这孩子在乡野之间长大。这一点明帝在赐婚那天也同她讲了,说是让她做这儿子的义母,将来婚嫁大事上照应着些。这才算是羁縻之意。
她领会了这个意思,却本着爱屋及乌的精神,做得更好。
她打发手下千里迢迢地赶去梓州乡下,给了尚然兮前任妻主和正夫一笔银子,把那男孩子接到了京城来,想着小男孩才刚十岁,不方便单独居住,她便将人安排在王府里,交给她父亲高王君养育。
她父亲高王君,到此时已经明白,她是爱上这个尚然兮了,本着为她分忧便是兴家之本的原则,很是豪爽地接下了教养这个小男孩的重任。高王君性情严肃却心地不坏,又极会教导儿女,之前保和皇子尔雅就一直由高王君教导,眼下尔雅出降宁眉随着宁眉外任,她和妹妹萧冷月的儿子都还小,她母亲惠王的病体又稳定,高王君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如今来了这么个适龄的孙儿,倒也正合了高王君的意。
高王君迅速地给小男孩安排了住处,又拨了两个侍儿一个乳父服侍小男孩,三天后,在高王君的要求下,府中上下都喊小男孩为大公子。
又过了七八日,原本野里野气不知礼仪为何物的小男孩,已经能够穿着锦绣华服,规规矩矩地坐在她父亲高王君殿里学写字。
到此时她才将把男孩子接过来这件事告诉了尚然兮,并亲自陪着尚然兮来见高王君,来看儿子。
眼瞧着遗留在乡野之间的儿子,也能够像个大家公子一般行礼如仪学着写字,尚然兮终究是动摇了。
原本在江澄回京之后,她担心尚然兮会去找江澄求援,把两人的婚事和离掉,然而在瞧见儿子之后,尚然兮今天中午主动约她相见,同她提往后两个人相处以及体仁堂开张的事宜。
“体仁堂复开之后,我还是要天天去体仁堂坐诊的,遇到晚上有病人,我就住在那边。”
尚然兮提条件,她表示同意,只强调,“六房轮值,到你的日子,你得回来住,平时住哪边随你。”
这个要求不算苛刻,尚然兮答应了,又接着往下谈,“体仁堂的经营,往后会挂在你名下,但你不能取利,我们本来收益就有限,遇上那些穷苦男儿,还要倒赔药材,你再要抽成,我们就难以为继了。你要是不答应,想着拿体仁堂做赚银子的金鸡,那我就算是拼着让体仁堂一辈子不开业,也不能干。”
她自然不是那种贪图银钱小利的人,更何况明帝只想让她监管体仁堂,可没说让她拿体仁堂赚银子,当下慨然答应,“然兮你未免把妻主我看得太扁了,我堂堂的惠王府世女,在意那些小银子?不说别的,我每月可是有宗正寺拨给的月银的,原本是每月九十两,与从三品官员月俸相当,纳了你承蒙皇姐恩典,增加了五成月银,如今每月一百三十五两银子,养着几房夫郎儿女绰绰有余,我干什么要去贪那些钱财?”
她说得真切,尚然兮便没什么好同她掰扯的了。
低了头琢磨了一下,询问她:“咱们何时去见圣驾?”
那自然是越早越好,她心里想着,体仁堂早些复业,尚然兮心里的气顺了,她也好早些与他圆房不是?
如今,她把这个问题当面讲给明帝,询问天子,“皇姐,臣妹和然兮都想知道,皇姐何时允许体仁堂重新开业?梁府和柳府的孕夫既是因奸细下毒而死,与体仁堂毫无关联,臣妹斗胆,请求皇姐准许体仁堂早些复业。”
明帝听了,很是松了口气,在她以为明帝就要开口允准的时候,明帝紧接着就把问题抛给了江澄,“体仁堂何时开业,这是小事,小事朕一概不管,你们问左相好了。”
她听了,只得看向江澄,“请问江相,体仁堂何时可以复业?”
岂料令她没想到的是,听完明帝这么说,之前能够无视林果贵君,表现得非常有大臣傲骨的江澄,却是一撩衣袍就跪在了地上,当着她和尚然兮、林从的面,向着明帝叩头认错,“臣江澄自知有错,今日向陛下赔罪,恳请陛下原谅,臣愿意领任何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