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是认真想试试当个算命先生的。和他所想过的那么多生意比起来,算命才是成本最低,风险最小,还能容易拿现钱的生意。几乎是无本买卖。
可惜,他碰到的这个穿道袍的老头就是不愿意收他。
张立只得离开,并且开始思考,要不然也不用找师傅了,自己摆个摊子往那一坐。至于周易八卦随便找本书了解了解,到时候能信口诌上几句,让别人听不懂就行了。
他一路上边走边想,路过某个路口角落的时候,再次看到了一个算命小摊子。这个小摊子比他之前那个要简陋得多,没桌子没板凳,只在地上铺了一层八卦图。
摊主屁股底下衬张布就坐在地上,他曲腿倚靠在墙上似乎睡着了。张立在他面前半蹲下,半晌,叫了声:“喂!”
靠在墙上的人睁了睁眼,打个哈欠坐将起来。本来遮住他半张脸的头发顺势滑落至肩膀,让张立看清了这人的长相。鼻子英挺,凤眼狭长,眉毛是标准的剑眉,微微上扬。五官轮廓仔细打量的话,还都是正好合适的那种。
只可惜,这人皮肤蜡黄,一脸的胡子拉碴,头发也可以说是乱糟糟的,不然大概还是个挺帅的人。而现在一眼看上去,整个一四五十岁的邋遢大叔。
“算命吗你?”对方坐直身子,整了整衣服,大概还有些困的缘故,以至于看起来有种睡眼惺忪的疏懒感。
“不准可以不收钱吗?”张立问。
“不可以!”对方果断道。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信口胡说?所以,你得先免费说说我的过去,然后我再让你算我想知道的。”
“那算了。我只会算未来,不会算过去。”
“……”怎么听起来比方才那个道袍老头还假?他不禁问道:“因为过去不能改变,而未来请也不知道,就可以胡诌是吗?”
话落,这摊主抬起头,正眼看了看他,“想的这么清楚,何必还来算命呢?”
张立看了看两边,除了不远处的两个乞丐,也就没啥人了。才道:“我能不能问问,你这一天能有多少个客人?”
他手里捏着一枚铜钱,递给摊主,意思不言而喻。
“你这是想入行啊?”摊主看了眼那枚铜钱,微笑。
被人直接戳破了,张立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坦言笑道:“不然你教教我?或者,跟我说说在哪可以买到相关书籍,一般书店有卖的没?”
摊主伸伸胳膊,有了些精神,道:“想跟我一伙吗?行啊,欢迎。”
他往旁边移了移身子,把压在底下的布空出一块,“来,坐这儿。”
这么容易?被之前的道袍老头拒绝了的张立,有些惊讶,心里也有些没底。总不至于是个骗子吧?
心中犹豫,他还是在摊主旁边坐下。“怎么称呼?”
“黄半仙,这十里八乡最灵的卜卦先生。你呢?”
“张立。”
“好名字儿,徒弟。”
张立皱皱眉,“别这么叫,我可没说要拜你当师父。”无端端矮人一节的事儿得慎重。他只是想学点经验,跟这位黄大仙各取所需,必要时付点学费也可以。
“成,我明白。”黄半仙也不在意道。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册子,交给张立,“想学的话,就这些,记个大概就成了。”
张立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古老的繁体字。他仔细辨认了会儿,虽然不是一个时空,但文字的演变似乎还是一样的,所以以他对现代简笔字的了解,这些繁体字,有的他可以大致猜出来。
但是,一个两个能靠猜,这满篇文章下来,到底要猜到什么时候去?烦恼一会儿,张立秉着闲着也是闲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拍了拍黄半仙的背,“这写得都是个啥?这个字,怎么念?”
“你不识字?”黄半仙略惊。
“哈哈,那个,村里人,没上过学。不过我知道一点,你看这个字,它是不是念周?”张立笑着解释道,内心郁闷,想他前世明明也是知名大学优秀毕业生一个,来到这里竟然直接就成了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文盲。
黄半仙似乎有些嫌麻烦地长舒了口气,“把书给你看就不错了,我还得管你识字吗?”
“来,给你劳务费。”张立把方才捏在手指间的那枚铜钱又拿了出来。
“就一文?”
“嗯。”张立想起林书淮是识字的,他可以回家让他教,于是他思索道:“可以不麻烦你,我家里有人能教。这么说的话,那我先回去学认字了,你这书能借我不?”
他站起身,又弯下腰把手里的铜钱在黄半仙面前晃了晃,“这个当押金?”
黄半仙定定看他片刻,指了指对面,道:“你先别走,继续蹲这儿。”
张立不明所以,还是照做,像来时那样半蹲在黄半仙的摊子对面。
只听黄半仙突然拔高声音道:“你看,我之前给你算的,都说对了吧?就说只要你照着我的方法做,你媳妇立马能怀个大胖小子出来。”
张立:“……”
黄半仙给他使个眼色,张立顿时心领神会,扯出一个笑容,同样大声说道:“不愧是黄半仙,实在是太准了。按照你的吩咐,我不仅找回了丢失的下蛋鸡跟大白鹅,我媳妇也顺利怀上孩子了。”
等有一波人三三两两地离开后,张立敛下笑容,“这就是你们的营业方式啊?”
原来算命也要找人当托儿。
“什么方式?”黄半仙没太听明白他偶然蹦出的一个现代词汇。
张立懒得解释,正想再说说借书的事儿。有个老妇人来到了摊子边上,对着黄半仙道:“师傅,你能给我算算,我儿媳妇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吗?”
又是孩子。张立一时间不着急走了,想看看这黄半仙是怎么给人说的。
黄半仙一边给老妇看手相,一边问:“你儿媳嫁到你家多久了?”
“快一年半了。”
“才一年你着急个什么劲儿?”张立不禁插话道。
“可是别人家,新媳妇嫁过来半年就能有消息,一年的时候,那肚子都能鼓得高高的了。”老妇低声辩驳道,末了又问张立:“你是谁啊?也是来这儿看事的?”
“额……”
还没等张立说话,黄半仙抢先道:“这是我徒弟。他也会看,不如你把手也让他看看。”
张立愣了愣,不得不装模作样的给这老妇看了半天手相,然后硬着头皮蹦出三个字:“挺好的。”
“那……”老妇赶忙要问些什么。
张立却又问她道:“你要算的是你第几个媳妇?”
“第二个,是我二儿子新娶回来的。”
“那你大儿子有孩子没?”
“有,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了,还有一个丫头。”老妇说起这个,脸上露出有些欣慰的表情。
“找大夫看过没?”
“看了,说是没啥毛病。”
“这样。”张立沉思片刻,道:“依我看,你命里子孙福重,家里肯定能再添新丁的。”
“真的吗?”老妇喜道:“那我那二儿媳,到底什么时候能怀上?”
“什么时候,得看你们。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催她,催她快点怀孕?”
“对对,我就是想让我家老二也能快点有后。您说的可真准。”
“那她是不是被你催得也挺着急,有时也会因此不高兴?”
“是这样,但就是怀不上。不知道还有什么脸给我掉脸子。”
“你看啊,孩子肯定会有。”张立了解个大概,有了胡说八道的思路,侃侃而谈起来:“但如果你那儿媳整天愁眉苦脸,心情不好的话,那小孩子就不会想投胎到她肚子里。如果你们家,经常吵架,发生争执的话,那送子娘娘也不忍心把孩子送到你们家去受苦。”
“你的意思是……”老妇着急的看向他。
“就是说,你们家的人要对你儿媳好一些,不要催她,骂她。让她有个好心情,那自然就能有孩子了。然后你呢,再去观音庙里拜一拜,跟菩萨说,你以后肯定会好好对待儿媳,对待孙子孙女。不多久,就能有消息了。”
张立简直佩服自己这随机应变,胡诌八扯的能力。
那老妇听了他的话,低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拜菩萨。也先不催她,给她做顿好的,让她开开心心给我生孙子。”
张立在她给黄半仙掏钱结账的时候,再次补充道:“记得要坚持下去,菩萨会考验你的诚心的。”
等人走了,黄半仙对他夸赞道:“做得不错啊小子,第一次就这么能说会道?”
“是胡说八道吧?”张立想了想,道,“突然觉得没啥意思了。我不想干这一行了。”
“怎么了?”黄半仙意外道:“我还以为你挺想干这行呢。尤其刚才看你,不是挺有天赋的?”
张立沉默,他一开始动这个心思的时候,就知道这里面十有八.九是骗人的。或许真有几个高人,能预测些什么,但他不觉得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
他是看了那个道袍老头怎么应付客人,怎么轻轻松松收到钱,才突发奇想,想跟着加入。但他那时,已经觉得那老头是个骗子了。那么,他也要靠招摇撞骗来赚钱吗?
即便他可以多说好话,像方才对那个老妇一样。可不还是骗吗?不害人又怎样?而且来的客人形形色.色,还会像那个老妇一样好应付吗?
唉!当时脑子一热,现在真要干了,冷静下来想想,问题其实很多呐。算了,还是另谋生路吧!起码不用违心,也不用胆战心惊的。
思索半天,张立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他问黄半仙:“你是真懂点预测的人吗?”
“你觉得呢?”黄半仙笑着反问。
“我走了。书也不借了。我去找找还能有啥活可干。”张立整整衣服,拍了拍裤子,打算离开。
“我刚觉得你有点意思了你就要走?”黄半仙有点可惜道,“在陪我一会儿呗。我跟你说说从哪能找到事做。”
后面一句话,成功让张立停下脚步,“你说。”
“有人来了,你先等等。”
这次来的是个年轻男人。苦着一张大长脸,在摊子边蹲下,一张口就是:“我不想再回家了。”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黄半仙问。
男人苦恼道:“我们家那口子,跟我亲娘总是吵起来。我娘不不喜欢我媳妇,我衣服也总是说我娘怎么样。”
婆媳矛盾,千古难题呐!张立默默感叹。
“那你想问什么?”
“我就想知道,我们家怎么才能太平点。”男人回答。
黄半仙一时无话,“你这不属于测算吧?”
“那你给我算算,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太平点?”
“……”
张立脱口而出一句:“分开过不就能太平了?”
“如何能分开?”男人对他的话有些怒意,“我要奉养老娘,我夫人要照顾我们的孩子。”
“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没?”事不关己,张立说什么都说的轻巧,“让你的哥哥弟弟把你娘接过去呗!”
“你……”那男人气恼地瞪向他道:“我是家中长子,养活父母是我的责任。”
“这样啊,那你就只能好好调节你娘跟你媳妇之间的矛盾了。”
“哪有那么容易调节。”男人叹口气,一脸愁容。
“她们俩都因为什么吵啊?”张立道。
“很多,各有各的理。”男人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他:“你是?”
张立脑子一转,有了新的想法,道:“我是心理咨询师。”
“什么?”男人显然没弄懂。
张立解释:“就是为你们这种心理有问题,情绪低落的人排忧解难,开导你们活的更加积极向上。”
黄半仙听笑了,但在面对那男人投过来的目光时,却是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他确实可以帮你解决麻烦。”
男人继续去看张立,“你怎么帮我解决?”
“来,本大师就给你说道说道。”张立一笑,“一般娘都是疼儿子的,你因为家庭琐事这么愁眉苦脸的,你娘就不心疼吗?”
“我在家里,是不会这个样子的。”
“所以,你娘跟你媳妇才无所顾忌的吵来吵去啊。我跟你说,等你回了家,你要表现得比现在还失魂落魄,最好去买壶酒,头发弄乱一点,跌跌撞撞的回去,然后跟她们,你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