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慌忙转身看去,却忍不住后退一步,如同被平摊上墙面。
他动动嘴唇,想喊师尊,没喊出来。
是柳轻绮。
这人站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又越过他朝后看了一眼:“啸歌走了?”
方濯当即便明白了他在这里站了有多久。但也不知是他太心烦还是太专注,又或者柳轻绮有意隐藏了自己的信息,自始至终他都没发现有人接近过他,并且还在那站了一阵。方濯将两只手背到身后,紧张得像是在罚站。
他能跟师弟正常对话,也能对喻啸歌重拳出击,却独独面对着柳轻绮,声带像是被糖糊了个严严实实,几次张嘴出不了声,最后也只能轻咳一声,咳开糖纸,嗫嚅道:
“嗯。”
努力半天,就出来个嗯,方濯也很心急。他的两根手指在身后绞啊绞,几乎要给自己打个结,但却始终再憋不出来其他的话,心头咚咚乱跳,又撞得他心酸。
柳轻绮却不以为意:“刚才在路上碰到小姜了,他说没找到你,便托我问问你参不参加明天的狩猎,他想和你当众一决高下。”
“哦……嗯?”
方濯猛地抬起头来:“谁?”
“姜玄阳。”
但实则不必柳轻绮说,方濯也知道是他。他来云城,其实完全得归功于姜玄阳。柳轻绮不想来,方濯也知一二,大概就是因为他不想动弹、而同时此处又临近燕应叹当年“身死”之地,他心有芥蒂罢了。
可却是他非要来,又一方面觉得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时还得面对,却不曾想只短短三日,到处乱逃化身鸵鸟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他没有改变柳轻绮。但柳轻绮凭借一刻钟,完完全全地改变了他。
方濯不敢看他,害臊地低下眼睛去。他摇摇头,说道:“我不去。”
“怎么不去呢?”柳轻绮无奈道,“这几天无论他们要玩什么花样你都不去,那你来比武大会干什么呢?人家有别的门派的小弟子,听说你来,巴巴地等着就要看你,结果你连门都没出去过,多不好。”
方濯只知道摇头。他没有理由,也仿佛没有了情商,只道:“我不想去。”
低着头,目光便靠下,只能瞥见柳轻绮的衣服下摆与鞋尖。他站得很稳,此处又没风,人便如雕像一般立在眼前,可神色微压,看着有些忧心。
柳轻绮立于原地,也一时安静下来。两人一个看着对方,一个低头盯着地板,眼神没有半分交汇,只呆呆对立。方濯只觉心上如虫噬,背后像是被一条蛇紧紧地攀住了肌肉,绞得生疼。额头像是往外冒细汗,掌心一片湿润,可嘴唇却干燥得不行。他用手指蹭蹭掌心的汗,动动腿,觉得自己脚底长树根,马上就要老死在这里。他吞了口唾沫,几乎用尽毕生勇气,才吞吞吐吐说出来一句:
“师尊自便,弟子先退下了。”
而他又不敢蹭着柳轻绮走,于是便转身,欲绕远离开。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只知道嘴巴动一动,说了什么话走出一步才反应过来,登时便在心里苦笑一声:他有多久没在柳轻绮面前自称弟子了?可现在一切趋向最初,七年相识如风而逝。相熟与陌生也不过只在一夕之间,如果他与柳轻绮之间此后非得要这样对话,那他甚至更愿意抹除这些年回到最初拜师时,重新开始。
但柳轻绮却不给他臆想的空间。方濯没走出两步,身后人就喊住了他。喊的不是昵称,而是:“方濯。”
方濯顿顿步子,不敢走了。他垂着脑袋,不回头也不吭声。柳轻绮在身后沉默一阵,接着声音近了些,似乎是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他说:
“我们找个机会谈谈。”
方濯急匆匆地说:“不必了。”
“就今晚吧。”
“不。”
方濯不回头,却摇头。他的心脏简直从胸腔转移到了肚子里,撑得他肠子疼,想赶紧回屋歇一歇。柳轻绮却道:“阿濯,有必要的。”
不了。方濯在心里说,却没再有勇气说出来。他在原地站立一阵,不回话,举步便要逃离,却又被柳轻绮喊住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柳轻绮说。
方濯的心脏猛地贴附上肌肤,被蚕食了个干净,倏地向下一空。他在走路,却左脚绊右脚,险些一头栽到地上。他完全不敢回头,舌头又一痛,仿佛被连根拔去,满嘴都溢满了模模糊糊的血的味道。
方濯捂住嘴,扶着栏杆,连头都不敢抬一个,像被拔了毛的落魄的鸟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