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描述这种感觉。

关于沈玫的意外。

她本来猜想林是主导，至少是知情者。

但现在看来，没错，有关系。但他俩现在更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知道部分，好像又不确定一些。

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沈玫有什么秘密。

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所以她心中某处有些释然，至少看起来，林说的，对她的保护，是有保障的——

因为两人要死一起死！

林齐琛直言，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今天正在忙着准备工作的事情，如果不是听到聚餐的消息，他也不会决定得这么匆忙。

林带她上了楼，今天聊得太久，得给沈玫时间缓缓。听说她还没吃过东西，便唤她留下来吃晚饭再走，正巧有空把新手机备份，损坏的就扔在这里。

“这里有点偏。找餐店不太方便。”林齐琛解释自己不喜欢外卖，自己口味也不讲究，备菜切菜眼疾手快。

沈玫在旁边打下手：“你做菜还挺厉害的。”

“上次回家是你，没吃过？——”说到一半林想起来，“忘记你有事出去了。”

“你做多少？需要多做点份吗？给你哥？”沈玫不接话，帮忙煮米饭。

“他应该不回来吃。简单炒两个菜，不做汤了，你在旁边的冰柜里取想喝的吧。”

沈玫看着水吧旁边单独的小冷柜，里面储的饮料一看就很健康。

牛奶茶水果汁……真是养生。

沈玫瞅了半天才挑出一瓶可乐。

“大哥，你喝啥？”沈玫顺口一问。

“苹果汁，帮我拿一瓶吧。”

苹——

啧。

沈玫：突然想到了什么。

沈玫在岛台一边帮忙收拾。

其实没什么东西，除了独属他的地下室，整个空间看起来都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太大。也少见那些日常生活气息的细碎小物，不知是存在了无处不在的隐形柜里，还是本身就没什么物件。

和沈家那种闹哄哄的，到处贴着放着挂着玩具、摆件、纪念品，购置各种家用神器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林说因为家里的原因，没有请过外人打理，只是靠机器简单清扫，家里一两个人实在麻烦，也就不习惯添东西。

今天联系她后也自觉有些唐突，沈玫有什么问题，他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她知道，这个范围肯定不包括beta沈玫的意外。

林齐琛把两份炒菜就近端到岛台上，分了筷子吃饭。

两人都不介意吃饭时说话。

“其实我不明白，你们是以三元性别为区分的。为什么还会存在男女之别——其实你们已经不在乎它了。”林齐琛知道她不属于这里，所以随意提问这些常识性问题并不奇怪。

比如，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很多称呼。

小林妈妈课堂开课了——

林齐琛思考了一下：“说来话长，说简单点，就是三元性别是成长过程中分化来的……出生时无法判断，对新生儿，也会在最初从倾向和侧重考虑提供一个男或女的性别。”

“为什么不用一个中性的形容？”沈玫觉得有点别扭。

“其实有的。但是现在这样……你可以理解为大众适应习惯的方式，有一些是顺应变化发生的，有一些则是传统的沿袭。”

“这个世界，以前没有alpha、beta、omega吗？”

“……最初的源头，没有。”林齐琛顿了顿，说。

“所以是一种，基因突变。”沈玫回忆着她看过的知识点，“成为群体共有的特质，那得经历多长时间啊……”

“突变，污染，改造，进化……怎样说都行，”林齐琛对此并不感冒，“总之，现在有。”

？

沈玫看着林淡定吃饭，神色如常。

……应该不是说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她没有打转继续延续这个问题。

“所以男女，在长大后，还可能变化？”因为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可男可女……

“是的。”

“但是三元性别一旦确定，就不太可能改了。”

“因为分化结束后，不会变化。”林齐琛回答肯定。

“所以——我——的情况，很少见。”沈玫指着自己——指beta沈玫，或者，alpha沈玫。

林没看她，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果汁：“是的……但不用张扬，那些测试分化的人，偶有失误是正常的。”

“那你哥呢？a？o？或者……”

“是alpha。”

“那你是omega。”

“嗯。”

“虽然都是男的，但是这个世界是按三元性别为主，所以你们是a和o，这样的结婚组合也很正常。”

林齐琛猛地噎了一下。

沈玫吓了一跳：“我错了吗？”

“没错，但你的举例实在有些……”林齐琛脸色很难看，“那是我亲哥。”

近亲属啊！

什么虎狼之词。

“哦哦哦哦！”沈玫反应迟钝。

“——我哥的伴侣的确是omega，是命定。”林齐琛喝了口果汁缓缓劲。

“他们有小孩吗？”

“今年吧。”林说今年没有见到他的伴侣过来，也许是飞到哪里去准备了吧。

“omega来生育？”

“对。”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omega的。”今天，记者·沈带了相当多的问题。

“……当然是分化的时候。”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关键的问题在于问题的关键。

“你发现你是omega时，什么感想？”

“感想？就是一个性别而已。”林齐琛淡淡地说。

“我以为你们会希望变成alpha。”

“没什么希不希望的，自然而然。分化什么就是什么。”

“那如果以后你结婚了，也是你生孩子？”

“………嗯。”林一边吃饭，一边闷闷发出一个音节。

沈玫没有直视林，撇在一边战术喝水，竭力向下绷住嘴角，使劲瞪着眼睛控制着脸部肌肉。

这几秒她把几十年难过的事情想了个遍。

知道林是omega，但是一个男人在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生孩子……沈玫还是很想笑哈哈哈哈。

沈玫还是觉得表象之下，这里和自己的世界，本质差异太多。虽然alpha和omega之间的关系通常是固定的，但他们注定伴随着特殊的“周期”；剩下的绝大多数人，要说普通吧，还都可男可女，差不多的beta之间还能自由选择身份分工。

沈玫觉得有点难以接受……毕竟自己的世界只能有一种。

“你不属于这里，所以你问的问题，我也是主观回答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林齐琛斟酌了一下，“以专业人士为准。”

“你不是？”

“我不算。”

沈玫感叹这里人类构造神奇程度堪比动物世界，林齐琛突然停住了。他发出提问，但听起来更像是一句陈述：“你和我们，是不是可能构造不一样。”

沈玫愣了一下：“也许？这怎么证明？”

不然脱衣服？

但这好吗？

林齐琛并没有要探究的意思，继续低头吃饭，说话平常：“那你要小心。”

“啊？”

“不过她是退化者，又有异能身份，作为特殊人员会有专人安排体检和看诊。正好你不用单独去医院，有问题需要检查，可以先找我。”

“公司每年还有统一体检呢……”他能管多宽？沈玫嘟囔，这可躲不过去吧。

林齐琛不以为然：“‘你’的情况，陈部长知道，一直是单独安排的。只是明面上是一起的。”

“？？？我这算是特殊关照？”

“离职人员的就业，都会尽量关照的。”林齐琛回答。

沈玫不可思议，对陈的身份感到惊异：“她知道这么多？”

“虽然现在名义上离开域里，但还有很多往来，现在她属于直接合作，协助经营域内人员明面上的衣食住行，比如你，需要普通的职业安置。”林齐琛解释。

沈玫忍不住给自己翻了大白眼。

……好像甩出的回旋镖回来了。

“……我怎么觉得像是关系户。”

“你要这么想……确实也是提前安排的。”林齐琛回答得不咸不淡。

沈玫脸上苦笑，心里苦啸。

你的工作我的工作好像不一样！

原来关系户竟是我自己？

等等！那岂不是！

沈玫脸色顿时一青。

“那她知道我的归属问题吗？”

“不知道。也不可以。不要告诉。”林齐琛突然语气一转，神色尤其严肃。

……啊？

那她没露馅吧？

和她说话时——陈部长一直知道沈玫是性别退化，还曾经有异能。

那陈部长和她说过什么？？why啊？有什么言外之意吗？她之前怎么答的？！for what啊？！

不管怎么样，沈玫还是遗憾大于一切情绪，无法回去，被钉死在这里，有吃有住有工作，万物都有实感，腆着脸抱林的大腿蹭吃蹭喝，也有一种漂流在外太空无法返航的孤单感。

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林齐琛沉默半晌：“其实你回去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

“？你说。”沈玫来了精神，耳朵竖得像天线。

“第一，找到你的时空。

“第二，找到她的所在——如果你俩是互换——应该是互换。

“第三，评估一下方法，把你们换过来。”

这算个屁的三步啊！这不是刚才说过的东西吗？！

大象装冰箱吗这不是！

而且，如果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这三步岂不是林齐琛只能单干、不能场外求助，那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才有机会啊！

林齐琛也底气不足：“所以我会尽力，但也别抱太多希望，我也不想你们再有任何风险——之前的话，算是预防。”

“等等，第一步的概率？现在的进度是？”打工吃多了大饼的沈玫一眼本质，当然不会这种简单的画饼话术欺骗。

“还没找到。完全没有思路。”林齐琛很坦率。

真是好一盆冷水：“……我真是谢谢。”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概率会很低。也明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做好永留的准备。

算了，实在不行就当是做了永居留子呗。

林齐琛提到沈玫的身份在域里还有些遗留工作，等之后的时间一起演戏应付了事——只要守口如瓶，不让任何人知道沈玫“换人”的事实。无论是留下来，还是回去——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会尽力寻找方法——只要域里的一切尘埃落定，他会做好各种铺垫，让这个世界存在的，只会是普通的沈玫。

——无论是“沈玫”，还是“beta沈玫”，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只会是一个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无关虹域、异能、退化、特殊的一切。如果未来沈玫只能留在这里，他也会尽力让她过上近似于过去的，普通的，正常的生活。

——就算站在这里的是退化者beta沈玫，普通的生活，也是个很好的结局。

“平平淡淡的生活，挺好的。”

好好生活确实比什么都好吧。

经历有点魔幻，平安地度日，确实是很平淡——又非常美好的事情。

坐在地铁上，返程回到城中心的沈玫，想到林齐琛最后那句话，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