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寻昱下了楼,邵云璨起身去到楼道里。
她坐在充满油渍的楼道里,仿佛只有那里的阴暗才能掩盖住眼泪。
她只想说些什么,傅浠忆在电话那头安静得听她讲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五十分钟过去了,谷寻昱出现在楼道口,她挂了电话。
“你干什么,玩消失?” 谷寻昱说。
“接电话啊。”邵云璨说。
“号都叫过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吃?”
“你要不要吃?”
“什么意思。”
“我不想吃了,早点回去吧。”邵云璨说完,往外走。
“你又要搞什么,说一下都说不得?”
“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回去了。”谷寻昱转身便走。
邵云璨站在马路中愣住。
工地的施工声和着风声,把她头发吹乱。
她趔趄了一下,呆呆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早上起来在谷寻昱家只吃了碗面便出来了,她买了一份麦当劳,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打电话给夏琬,说他这样将她扔在马路上,这不分手,还等什么。
夏琬恭喜她。
挂了电话,她吃了一根薯条,看着低沉的天花板,莫名恶心起来。
她找服务员打包了食物,一路又跑到谷寻昱离开的那个路口。
她四处张望,直到穿行的人把她推到路边角落。
她大哭,路人开始看她,她的眼睛模糊的看不他们的表情,蹲下紧紧抱住自己。
所有的狂风骤雨,好像都是为了一场故事而酝酿。
一道雷声,她方醒悟,暴雨将至。
乌云密布的天气,可见度很高。
她一路狂飙,她要去他门口问清楚。
还没出电梯间,谷寻昱来了电话。
谷寻昱说:“你回去了吗?”
邵云璨说:“你开门。”
谷寻昱刚洗完澡,换了衣服,见邵云璨立在门口,有几分惊讶,他用毛巾继续擦着头发。
邵云璨咬着牙说:“你什么意思?是要跟我分手吗?”
“说什么呢,我们就是吵架而已,没有想跟你分手。”
“男生把女生一个人扔在街上,就是要和她分手。”
谷寻昱说:“你想让我跟你分手?”邵云璨憋着嘴看着他,眼泪簌簌掉落下来。他噗嗤一笑,拉过她,道:“你这眼泪,说来就来就来啊,别说傻话,快进来。”
邵云璨往后退了一步,说:“枉我难过了那么长时间,你居然在舒舒服服的洗澡!”
谷寻昱说:“我乘了快两个小时的地铁,出来外面就下暴雨,我可是一路淋着雨回来的,你还不让我洗澡了?”
邵云璨说低下头,谷寻昱又拉了拉她,她抬头看他湿漉漉的头发,笑了。
刚进门还没换鞋,她捂着小腹道:“小昱,我肚子疼......”
“怎么了?”谷寻昱问。
“一天就吃了早上一顿,被你气的......可能胃痉挛了。”她蹲在门口,蜷缩起来。
“好歹你有心思去买了麦当劳。”他把她扶到沙发上,去厨房把外卖从微波炉里拿出来,闻了闻道,“好香啊。”
邵云璨捂着肚子,咬着嘴唇,半天才道:“你有没有良心?我都疼成这样了,你不管我,居然还吃我的鸡翅!”
“好好好,我不吃了就是。你这人真不讲道理,肚子疼还赖我。我要吃饱,才有力气照顾你啊。一会儿等你好点,我送你回家吧。”
躺了好一会儿,她渐渐才缓过劲来。
她去了趟卫生间,内裤上褐红的血斑。
她知道那不是大姨妈,她发消息问傅浠忆,傅浠忆许久才告诉她,那是情绪激动引起的排卵期出血。
她在副驾驶上,抱着双腿,看着前方闪过的窗景,想着傅浠忆说的话,一言不发。
谷寻昱道:“邵邵,我爸妈放暑假了,下周我要回趟江西,之后跟他们去福建看一个姑妈。”
邵云璨问:“去多久?”
谷寻昱说:“大概一个多礼拜吧。”
邵云璨眼眶红红的,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之前每次跟谷寻昱分隔开,两人都会吵架,她慢慢开始害怕分离,哪怕只是几天。谷爸妈一来,她不能像之前一样常常在他家里,他也不好晚上住在她家,更何况,之前两人还因谷妈妈的一些偏见,起过争执。
隔着夜色,谷寻昱看出了什么,说:“下个月我爸妈来上海,找个时间你来我家吃饭吧,我想让你见见他们。”
邵云璨眼睛一亮,问:“真的?”
谷寻昱笑道:“邵邵,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情绪起伏很大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她笑嘻嘻的摸摸他的脑袋说:“那又怎样,人开心就笑,难过就哭,有什么不好?”
“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生,像你这么爱哭的。”
“遇到你之后流的眼泪,比我前半辈子所有的都多。”
“不要为抛弃你的人掉眼泪,你要学着坚强一点。”谷寻昱说。
年度预算编制在Ken的专业指导下,改过几版终于由时尚商盟上报后通过。事情忙完告一段落,许凯莉把邵云璨正在跟进的事务分了一些给其它同事。
邵云璨不像以前那么忙,甚至有些清闲,寻思领导终于开始体量她了。
谷寻昱上午两场面试结束后,说下午约了乐池铭吃披萨,晚上不去嘉定找她。
晚饭后,邵云璨开车在淮海路一家他们常去的夜店,想要“找”他。
那家店在一座老式商务楼的三楼,她先到了二楼。二楼是一家西餐厅,里面黑黑的。邵云璨问餐厅服务员:“请问消防楼梯在哪里?”
餐厅服务员说:“你要去哪里?”
邵云璨说:“我要到楼上去,想走楼梯。”
餐厅服务员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门口不是电梯嘛。”
三楼出了电梯,门口就围着酒吧服务生。她低着头向里走,服务生上前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找人的,朋友在。”邵云璨说完便径直向里走去。
九点的店里还没几桌人,她走在大厅里,感觉像无数双眼睛从黑暗里窥视着她,她不敢多停顿,躲进最里面的厕所里。
她关上厕所的门,如释重负。
下午之后,她和谷寻昱便没有联系,她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不会招来谷寻昱的厌烦,发了条消息试探。
邵:晚上吃的什么呢?
谷:吃披萨。
谷寻昱回复的很快,邵云璨心中暗自得意,他是真是假,很快就能见分晓。
外面开始嘈杂起来。来上厕所的人越来越多,她竖着耳朵,听来来去去的人的谈话,她觉得那些声音都很耳熟。
一个小时过去了,有人来敲她那间厕所的门,她诺诺的回了声“有人”。
她慌张起来,把自己抱作一团,像饮鸩止渴的人小心翼翼的舔舐伤口。
“邵云璨,你在干什么!” 傅浠忆来了电话。
邵云璨压低了声音,说:“我想再等一两小时,等夜生活的人都出来跳舞,把舞池填满,我再出去找......”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求你分手吧,他把你变成了一个疯子!”
“我是个疯子,可谁会吃个披萨,吃到晚上十点多?”
“别猜了,回去吧。不管他在不在外面,你都已经不信任他了,你们的感情早就结束了。”
“是,早就该分,有了证据不是更容易?”
“别拿他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你到底想得到他怎样的伤害,你才肯放过你自己?”
“至少现在,他还愿意对我好......”
“什么叫对你好?带你去见他妈就是对你好?那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笑,你哪次不是把自己搞的遍体鳞伤,然后到我这里哭诉。你以为你找到个避风港?可你的风雨,哪次不是他带来的!”
“如果外面什么都没有,或许,就没有那些风雨了......”
“邵云璨,你再这样自虐,以后,别来告诉我!”傅浠忆吼完挂断了电话。一条短信闪了过来。
傅:我希望你找个爱你的人。
邵:亲爱的,我记着呢。
邵云璨从厕所里走出来,大厅里的人依旧不多。她自认为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会把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店不大,她挨着从一桌桌客人面前走过,走了三圈。
她坐在店外对面马路边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来往的车辆,和从店里出来的每一对人。
门口保安时不时的瞅一眼她。
与上一条给谷寻昱发的消息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拨通了谷寻昱的电话。
“喂,吃完了吗?” 邵云璨说。
“刚吃完,和铭哥在一起呢。”谷寻昱把电话拿到乐池铭旁边,电话里传来乐池铭的问候声。
“你们在哪儿呢?要不要我去接你?” 邵云璨问。
“不用了,我们在静安寺。” 谷寻昱说。
“让我来接你吧,我在家挺无聊的。”
“今天有点累,一会儿我回奉贤,你早点睡吧。”
邵云璨挂了电话,眼睛湿润起来。
她把车开到静安寺,在已经空旷的街道上转了好几圈。
不知不觉,邵云璨入职在北港已经两个月了。试用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早起上班前,她特地用心打扮了一番。
安毅把邵云璨叫到办公室。
“你的第二轮评估出来了。”安毅把报告递给她,邵云璨背脊骨一阵发凉。
“经与部门负责人沟通,你在岗位上仍有所欠缺,与岗位匹配度稍欠,建议进一步考察。” 安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