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哥!”张君兮大声说道,却被纪苍琼及时堵住了口。三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张君兮见到这样的哥哥,内心实在激动,眼眶湿润了起来。
此时的张豪兮二十岁左右,雄姿勃发,纪苍琼头一次见到能动的张豪兮,不禁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俊美不失刚毅,刚毅又不觉粗狂,怪不得过去女子迷恋将军,这样的将军岂不是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倒?纪苍琼不自觉看向了楚黎的反应,楚黎果然正望着张豪兮出神。
楚黎倒不是被张豪兮所迷,之所以出神,是因为她感慨生命的脆弱,感慨命运的造化弄人,如张豪兮这般明光烁亮又怎样,还不是病来如山倒?可叹自己这般压抑自己,就如同老鼠偏钻灰洞,一条道走到黑。还不如抓住眼前的光亮,也许未来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可这光亮在哪呢?她转头看了看纪苍琼,看到纪苍琼正在看着自己,一时面红耳热,但内心却更加坚定,这光亮定能赶走她的全部黑暗。
少年将军下马跪地一气呵成,抱拳请求道:“禀公主,天色渐晚,离驿站还有二十里,我们必须加快行程,才能在天黑前下榻休息。”
但听公主一声叹息,拨开红纱,露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来,左手中指上带着枚鸽蛋大小的红玉戒指,那戒指在夕阳的光照下闪烁着流动的光,似活物一般灵动。只听公主说道:“本公主倒是希望将军能再慢一点。”
将军说道:“只是公主您是贵体,不像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士兵,不能在野外安营扎寨。”
公主突然一把将眼前红纱全部掀开,嗔怒道:“你就不怕走的太快,将本公主颠簸了。”
看到公主的面容后,张君兮瞪大了眼睛,旋即捂住了嘴巴说道:“怎么是顾青青?”
楚黎没听清楚,小声问道:“什么?”
张君兮道:“那公主和顾青青长一个样,哦,顾青青就是大哥的未婚妻。”
楚黎心道:原来二人的缘分从前世就种下了,真是造化弄人,看来这个顾青青就是解救张豪兮的关键。
将军道:“末将不敢!”说完起身上马,大声喝道:“全军放慢速度,务必保证公主玉体舒适。”
他回话的时候自始至终未抬起头看过公主,可是,当他跨上马后,却大方的扭头望了一眼公主,随后策马回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是楚黎第一次见到张豪兮的未婚妻顾青青,她想仔细将人看清楚,便又偷偷往车架靠了靠,顾青青并不是令人一眼惊艳的美女,但是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清冷气质,是高贵的、耐看的。
在天黑以前,他们原本可以走二十里的路只走了一半。
路过一片树林时,将军决定就在此地过夜,有树防风挡风,附近有河流可以取水生火做饭。公主下轿,将军伸出手去扶,公主搭着将军的手臂下了车驾,三人皆为眼前一幕着迷,才子佳人不过如此,如果二人能如期举起婚礼,画面未必能有此时令人震撼。
第二天一大早,将军便在公主帐外请示可否拔帐启程。公主心中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将军醒了,那就赶紧出发吧,别误了本公主的吉时。”
楚黎他们自然也没有睡好,三人靠在一起凑合了一宿,还要时不时被蚊虫叮咬。
三人进入张豪兮的神识已足有一天一夜,他们都感觉很累,虽然昨晚也有休息,但是就是感觉精神损耗的很快,正当他们头重脚轻,感觉有点跟不上队伍之时,一袭黑色人突至,见人就砍,这些人有二三十个,各个武艺高强。这些人冲进军队里就开始砍杀,但又不十分恋战,招招都是奔着一个目标,杀公主。
将军寸步不离公主马车,一杆银枪下去,挑开七八个,可明明只有二三十个黑衣人,却好像杀不完似的,直往身上扑。张豪兮愣是没让来人伤害公主分毫,公主却丝毫不见慌乱,楚黎也感叹不愧是古代的公主,在这般情况下仍能静坐端方。
三人一直混在轿撵附近,这次被袭击更是首当其冲,楚黎的功夫只够自保却非要以一护二,就在楚黎以一把匕首拼命护着张君兮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她身偷袭,纪苍琼闪身挡住了楚黎,被刺穿了腹部。楚黎看到后手起刀落一把划开了黑衣人的衣襟,砍下了黑衣人的胳膊,一把抱住了纪苍琼即将倒下的身体。
将军一把银枪耍的出神入化,任他是什么明枪暗箭都不在话下。吸引了所有黑衣人专攻将军一人,让楚黎有了喘息的机会。
张君兮和楚黎将纪苍琼拖拽到马车后面,楚黎把纪苍琼抱在怀里,滚烫的泪水从楚黎的脸上滑落下来,落到纪苍琼的脸上,纪苍琼伸出手拭去楚黎的泪水,虚弱的说道:“不要难过,这只是在梦里,我不是真的死了。”
楚黎难过的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了我挡刀,反正我也不会真的死。”
纪苍琼挤出一丝苍白的笑,说道:“可是我怕你疼啊。”
楚黎的眼睛泪雾又起,就像此时她内心的迷茫。纪苍琼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要管我了,保护好自己,这个梦只是他们缘起的地方,应该不是破局的关键,我在下一梦里等着你。”
纪苍琼又将楚黎的手递到张君兮的手上,说道:“你一定要保护好她!”说完便撒手人寰了。
这画面在他人眼中就是三个粗犷的大老爷们在生离死别时的托付,着实让人看不懂了。
将军怕公主有失,一声“公主殿下,得罪了”便闪身钻进了公主的轿撵之中,将军公主四目相对,没有人知道此时二人内心是何所想,可能也来不及想,将军便掀翻了轿顶,持枪立于公主身边,黑衣人明知不是对手,却仍然不肯罢手,接二连三死于将军枪下,却不能近身公主近身,最后剩下五六个黑衣人只能作罢,骑上快马仓皇而逃。
将军跪地向公主赔罪,解释自己的情急之失。公主没有被杀手吓到,反而被将军的一番操作吓了一跳,可她却没有一如往常的发怒,而是一反常态的态度娇横地问道:“将军毁坏了我的轿撵,如此可叫我怎么去和亲呐?”
将军答道:“公主可以骑马。”
“骑马颠簸,不是温顺的马我可不骑。”
“末将的踏云骓可以借与公主,它可是楚霸王乌骓马的后代,战场上不惧拼杀,性情却温顺的很。”
“那将军呢?我怎么好与将军同乘一马?”也许公主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自称“本公主”了。
“末将甘愿为公主牵马执缰。”将军答道。
黑衣人来历不明,似是从天而降,又凭空消失。纵使将军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要刺杀公主,只能下令所有将士提高戒备。扶公主上马后,又嘱咐留下部分士兵就地掩埋死去的兄弟,楚黎和张君兮选择留了下来。
他们明明知道那不是纪苍琼的尸体,却也用心将其掩埋了。楚黎望着眼前的坟包发呆,张君兮蹲在他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看到他被捅的那一刻我也吓了一跳,以为他真的就要死了。”
楚黎捡起坟包上的沙块儿放在手心里,沙块儿被捏的粉碎从指缝间流出,以另一种形态回到了坟包上。
张君兮继续说道:“你爱上他了?”他看楚黎仍然默不作声,便又说道:“你爱上他了!”
楚黎眼神落寞地说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傍晚的霞光模糊了天际,惹的人心里乱糟糟的。楚黎二人和留下的士兵们一道赶在天黑前回到了队伍。将军不敢掉以轻心,为了避免夜行,仍然选择在避风的树林里安营扎寨。
一夜辗转反侧,公主没有睡好,只因帐篷外就是将军高大威猛的身影,公主借着月光将这个影子刻在了心里,用手指描了不知道多少遍。他亲自为她站了一夜的岗。
天光亮了,将军在公主帐篷外轻轻问候公主可起了,可是帐篷里没有回声,将军怕公主出事,忙叫丫鬟去瞧,丫鬟进去了之后不一会儿又退了出来,说公主正睡的香,问要不要叫醒公主,将军摆手说道:“就让公主睡吧!”
将军让副将继续站岗,自己钻进一夜未入的帐篷里打盹。这个盹一打就是一个时辰。当他醒来时太阳已升的老高,他从席子上弹坐起来,提着枪怒气冲冲地出来,想治副将一个惫懒的罪,却正遇上前来传话的公主的随从,随从道:“公主去河堤边采花了,让将军多休息一会儿,不必催促。”
将军哪里敢耽搁,命令全军整装待发,独自前去河堤寻找。他骑着踏云骓沿着河堤漫步寻找,老远看到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正在河滩上起舞,还有两个侍女站立在其身后的不远处,出神地欣赏着舞蹈。将军催马前去,果然正是公主。将军下马来到公主身后,与转身的公主撞了个满怀,公主手持一束蓝紫色野花,没有穿往日令人压抑的红色嫁衣,而是一件令人轻快的鹅黄色纱衣,整个人被将军的影子挡住,显得娇小可爱。
公主被吓了一跳,脸颊却不知为何染上红晕,她拿花的手故意在将军的眼前晃了晃,纤细白皙的手臂招摇过将军的眼里,她露出可爱的笑容问道:“吃吗?”
将军微微皱眉道:“能吃吗?”
公主拔下一朵花心,含在嘴里,说道:“是甜的,尝尝。”
将军道:“小心吃了中毒。”
公主笑道:“怎么会呢,这是蓝鸟花,还是药材呢,这些花草原上多的是,牛马都很喜食。”
将军道:“公主身份尊贵,怎么知道这些?”
公主被将军的话逗笑,说道:“听你的话,身为皇室就该对此一窍不通吗?我从小喜欢药石之术,自然也看过不少草本之书。”
将军拱手作揖说道:“末将不敢嘲讽公主殿下,只是不敢相信殿下竟如此博识。如此甚好,公主此去和亲,还能帮助金国改进医术,传扬我朝之长处,对宋金来说都是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