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村长就叫来了十几个村子里最有力气的男人到邢大家拆房子。
在纪苍琼的指挥下,先将其他几面墙全部拉倒,倒是没发现什么问题,剩下承重墙从上往下慢慢拆,越拆心情越沉重,尽是些头发、碎骨掺着水泥抹在墙体里。
纪苍琼在几个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做出标记,告知这些地方必须要小心拆,但没过半天就有人呕吐不止,头疼的厉害。纪苍琼让这几个人先回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胆子大命也硬的人。
房子拆了两天,大锤小锤轮番上阵,果真在他所标注的地方都找到了一个砖头大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一共有五个,五个盒子的位置正对应五行,分别装着一对儿已经风干了的眼睛,纪苍琼仔细分辨,最后确定这些眼睛分别是兔子、马、鸡、猪、狗的眼睛,这五种动物分别代表着五行,卯兔属木,午马属火,酉鸡属金,亥猪属水,戌狗属土。而五行中间的阵眼则是一对儿人的眼睛。
纪苍琼对楚黎道:“好狠毒的借魂阵,这个阵法虽简单但是用阵之人的心却非常险恶。”
“什么是借魂阵?”楚黎问道。
“有人天生痴傻,是因为三魂中缺失了一魂,这一魂大多是因为留恋前世而被生生分裂出去,如果想让这个人恢复神智,就要把这一魂找回来,但是时空交错,犹如大海捞针。而另一个方法却简单,就是用五行六眼布阵借魂,难的是要保证被借魂之人要经常待在阵中。邢大想娶孙家姑娘,孙家就对这个送上门的邢大做了局,谁会舍得离开自己花全部身家新盖的大房子呢?”纪苍琼分析道。
楚黎感慨人心险恶,却忽然发觉哪里不对,问道:“如果在屋子里居住的人都会精神失常,那么邢奶奶久居在此应该也会受到影响才对。”
“你说的有道理,这是为什么呢?”纪苍琼一时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那妖道哪里学来的这些鬼把戏?”楚黎想起那升龙道人内心便厌恶无比。
纪苍琼惊呼道:“阵眼,是阵眼,人眼不是真正的阵眼,楚黎你真的太棒了。”
“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楚黎一头雾水。
“你提醒了我,这阵是升龙道人布的,那这布阵的方式肯定十分相似,你还记得李天师是如何害那太子的吗?真正的阵眼也许是被埋在什么地方,还真的是心思缜密!”
楚黎轻蔑道:“你怎么还夸上他了。”
“你听我说完啊,真正的阵眼里一定放着与邢大有关的东西,所以这阵才只对邢大有用。即使破坏了五行六眼,这阵也仍然能发挥作用几十年,到那个时候孙家姑娘早就老死了,也就不必在乎了。”
“当真是极其歹毒。”楚黎道。
纪苍琼围着这房子足足转了半天,他发现在这房子的后院栽着一棵垂柳,垂柳向南而生,本应该栽在南边,可是这棵柳却栽在了北面的乾位上,实在是蹊跷。纪苍琼找了个铁锹往树根底部挖,突然感到一阵寒气顺着铁锹爬了上来,直挠他的掌心,又挖了一尺来深,挖出一个红布包,红布包里面裹着一张黄纸,黄纸上赫然写着邢大的八字,这布阵方式哪里十分相似,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纪苍琼正在研究着,突然听到垂柳后边似有什么响动,他轻轻的绕到树后,看到了一只毛乎乎的黑手正扒在树干上,纪苍琼拿起铁锹就要铲,但那黑手像长了眼睛般,又灵巧的很,一溜烟爬墙跑了。
想来这棵垂柳栽的不吉利,才招了这怪物。纪苍琼让人砍了垂柳,将其烧掉,和树一起烧掉的还有写着邢大生辰八字的黄纸和那些眼珠子。
邢大登时心明眼亮,已经认人了。邢大娘高兴的直哭,在院子里搭了一口大锅给大家炖肉吃,根本顾不上这两天大家拆墙拆的十分没有胃口,好在大家也是真的高兴,喝了不少酒。
这事了了后,纪苍琼和楚黎一道走在回村长家的路上,纪苍琼道:“你说那只手到底是什么呀?它又会跑到哪儿去呢?”
“你可和邢奶奶保证过的,说那黑手再也不会跑回来了。”楚黎道。
“当然,我走的时候可是下了禁制的,那只手绝对进不来。”纪苍琼得意的道。
楚黎嘴角微微提起,暗自感叹纪苍琼的本事。
纪苍琼却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只是不知道这只手是天地阴阳而生,还是由什么东西异变而来的。”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楚黎问道。
“如果是天地阴阳而生,那就是一等一的邪物了,不怕符箓,不怕火烧,只有天雷能将此等邪物消灭。而若是异变的邪物倒是很好制服,只要找到弱点即可。”纪苍琼解释道。
“是吗?要是这世上的恶人也能像邪物一样,都能遭到天谴就好了。”楚黎恨恨说道。
纪苍琼看着楚黎神色,内心心疼,趁楚黎不备点了一下楚黎的额头,将楚黎的思绪拉了回来。
“会的,你看孙家做出这等事,我不就来了嘛,我,就是他们的天谴!”纪苍琼微微弯腰盯着楚黎的眼睛说道。
楚黎听到这话,忽然心里一暖,她不曾想过要依靠任何人去解决自己的困境,即使纪苍琼对他多次相助,她也只是觉得自己付了相应的报酬,不必感恩戴德,而此时,她竟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感激和依赖之情,楚黎心想,这不是个好兆头。
纪苍琼发现楚黎的神情不对,关切的问楚黎是不是不舒服。
楚黎赶紧遮掩说道:“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你说那孙家姑娘会怎么样?”楚黎惯会转移话题。
“她平白用了邢大清魂二十年,这二十年大概早已结婚生子,说不定过得还很幸福,而邢大终日惊恐地生活在阵中,其实要说最苦的还是邢奶奶,清醒的过着没有头儿的苦日子,头儿就是她老死的那天,但是她死后邢大怎么办,真够愁苦的,我想这才是邢奶奶愿意我们拆房子的原因,她放心不下邢大。好在这阵已破,邢大会慢慢神智如常,还能为大娘养老送终,实在是幸事。如今,即使那孙家姑娘再变的痴傻也一定有了丈夫孩子照顾,更无需我们去担心。”
楚黎听后轻叹一声:“可怜邢奶奶和邢大,平白无故受苦二十年。”
“你相信因果吗?我想邢大必是上辈子欠了那孙家姑娘的,这辈子人家来讨。这种事可说不清呢!”纪苍琼道。
“你说的对,但你也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这世上的债哪是那么容易还的清的。”
“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担心担心我。”纪苍琼的语气突然调皮起来。
“担心你?”楚黎不解地问。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天设定好的,如果你不顺势而为,而强行改运的话必然会遭到反噬,尤其是像我这种替别人改命的,就算邢大欠了那孙家姑娘的,你怎知邢大二十年就还完了?”
“那也就是说假如他还欠着孙家姑娘的,那这个命运就会反噬到你的身上,由你来承担是不是?”楚黎担心的问道。
纪苍琼看着眼前的冰美人居然关切自己,内心一喜,尾巴摇上了天,表面却故作高深地说道:“没错,只不过我们做道士追求的是得道成仙,□□上的反噬我们早已置之度外。”
“你倒是很想的开。”楚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联想到他不能人道的事情上了,难道这就是他纪苍琼要承受的反噬?
已经深夜,楚黎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道:“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月亮。”
月光照在楚黎的脸,像带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纪苍琼觉得楚黎美丽却清冷,像月亮上的仙子,很难和在公园里抱着小猫亲昵的学姐联想成一人,他很想说点什么将楚黎拉回到尘世,拉到自己的身边,便开口道:“你喜欢猫吗?”
楚黎的心振动一下,想了想说道:“以前很喜欢,但是现在·······现在的我不配说喜欢。”
“喜欢猫,有什么配不配的?”
“喜欢又能怎么样,又不能好好照顾,豁不出去,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哪有你说的那么难,要不等我们办完了事回来,就养一只小猫,你负责喜欢,我负责照顾。”
楚黎眼底有了一丝笑意,说道:“照顾小猫可不容易,话别说的太早。”
第二天天亮后,二人拜别了村长一家,继续踏上了旅途。
楚黎一边开车一边对纪苍琼道:“你给大爷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被子里的那些钱,不是我不小心落下的,而是谢谢二老这段时间的照顾。”
“钱?你哪来的钱?”纪苍琼心想,钱不都是在自己身上的吗?
“当然是趁你睡着的时候,从你的背包里拿的。”
背包里都是一些符箓法器等安身立命的东西,纪苍琼即使睡着的时候也放在自己身边,想来楚黎已经知道自己一直睡在门廊的事了。
纪苍琼打完电话,说道:“真羡慕他们二老这样一辈子相守到老的爱情啊,你听没听过那句话,两个人结婚之前一定要一起旅行一次,经历了舟车劳顿之后,两人若是还相看无厌,那必是适合一辈子在一起的。”
楚黎问道:“你们道士也可以结婚吗?”
“当然了,道士分为两种,一种是出家道士,一种是在家道士,出家道士在道观里修行,不可以结婚,而在家道士就可以结婚了。而在家道士还可以按照修行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有门有派的,需要按照规矩修行,另一种是自己修行,我师父就是这种,靠的是自己看书和四处游历增长修行,自然是可以结婚的,不结婚只是他自己的选择。”纪苍琼看着楚黎,认真的道:“所以,我是可以结婚的。”
楚黎又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当然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毕竟是涉及隐私。”
“二十五岁,未婚单身!”纪苍琼将双手枕于后脑,笑着说道。
常黎被逗笑,说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纪苍琼也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长路漫漫,何以慰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知道你师父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管他叫二瞎子?”楚黎道。
谈到师父,纪苍琼将双手放了下来,换了个端正些的坐姿,“这事儿啊,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师父没瞎,只不过是换了眼睛,他现在的眼睛是一双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