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短褐的图南从运菜车的竹筐里爬出来,对卖菜人行礼道:“多谢妹妹相助。”
白发苍苍的人族老妪:“....您是棠的母亲,太客气了。”
图南取出一枚金币。“大恩不言谢,也不知你我是否有再见之日,未免来日没有机会回报,这枚金币便赠予您。”
老妪忙推却。“这怎可....”
图南强硬的将金币塞进老妪手里。“您为我冒险,我不能什么都不回报,这枚金币您收着,但一岁半载内不要拿出来用,避免引人怀疑。”
说罢,图南与老妪辞别,走向最近的小镇,她让人在那里备了一匹驴。
虽然走水路更方便,但海国最不缺的便是鱼,就算她逃进海里,也很容易被抓回来,而且做为一条逃跑的鱼,谁不会往水路想?
躲进深山里做一年半载野人,等风头过了,再从海里前往祖洲,在五郎与她人成婚前,绝不回海洋。
行至小镇门口,图南在一处卖浆水给过往商旅的摊子前看到提前准备的驴,骑上就向深山而去。
驴虽不如马快,但在山里比马更方便,也没马那么扎眼。
一匹好马保底数十万钱,路人不免多看两眼,暴露行踪,驽马倒是便宜也不扎眼,但还不如一头好驴跑得快,而且鱼崽会给自己争取时间,也能弥补驴的速度问题。
骑着驴,沿途顺便买了一份干粮,图南步入深山,才翻过一座山便发现追兵追来了。
“反应真快。”
图南跑得更快了,但她跑得快,籍贯是文鳐岛的军卒追得更快。
文鳐岛是岛屿,岛屿无法诞发育出高山,最高的山海拔也没才千丈,大部分都是寻常矮山。
图南爬起来轻松,陆地生物爬起来更轻松。
图南对此也有自知之明,因此翻过两座山后便没再跑,而是找了个隐蔽的树洞钻了进去,遮掩好树洞,便啃着干粮等待追兵放弃。
追兵没放弃,并在三天后找到树洞。
五郎笑吟吟道:“图南与我果然心意相通,我猜你不会往海里跑,调了三十万大军搜山,你果然在山里。”
图南喝着军卒带来的水,不想理会五郎。
五郎在图南身边坐下,疑惑的问:“你怎么不说话?”
图南道:“强扭的瓜不甜。”
“但解渴,而且你也爱我不是吗?”
“我也说过我爱你不等于你是我心中第一,你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后悔。”
五郎问:“若你说的是婚后你会想杀死我,我有心理准备,咱俩在一起这么久,我怎会不了解你?”
图南无奈了。“那你还?”
五郎答:“凡事都有代价,我问过自己能否接受这代价,答案是能接受,既如此,我有什么理由不如此选择?”
“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五郎摇头。“那对你是更好的选择,对我不是,不结婚,你随时可以单方面甩掉我,结婚了,你要么杀我,要么永远甩不掉我,但就算杀死我,青史之上,你与我也永远捆绑在一起。”
图南无语:“你的爱太自私了,只考虑了自己,没考虑对方。”
五郎理所当然道:“爱不就是自私的吗?你也别这副表情,你不也在自己与我之间选择了自己,你我是同类。”
图南无奈的被押回帝都,没回自己的宅邸,被带回五郎的王孙府,一进门便看到棠在庭院里头顶一碗水站桩。
图南疑惑的看向五郎。
五郎一脸吾儿叛逆伤透吾心:“她帮你逃跑,伤了我的心,不应该受到惩罚?”
图南嗤笑。
棠道:“可阿父,阿母不想与你结婚,你这样伤人伤己,来日我夹在你们中间该如何做鱼崽?”
以图南的性格,真被押着结婚,婚后不想办法丧偶才怪。
五郎道:“不论结局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保持中立,什么都不要干涉即可。”
棠回以白眼。“你俩一个我亲母,一个我亲父,你让我不要干涉?我想做局外人也得我的脚站在局外。”
五郎叹气。“太心软不是好事。”
棠道:“我对你俩都不心软,岂非畜生不如?”
“但你只有心软,却没有对为父的尊重。”五郎伤心得眼泪吧嗒吧嗒掉。“我发自真心做出的选择,你却因为结局可能不好而不尊重我的选择。”
棠更伤心,两条溪流从眼眶喷涌而出。“阿母也发自真心的不想与你结婚,结局多半好不了,你俩又发自真心的做出选择,那我权衡利弊选择我认为最好的选择有什么错?”
五郎噎了下。“没错。”
“那你还罚我?”
“虽然你的选择没错,但你伤害了阿父,阿父心痛,便想让你脚疼。”
棠哭得更伤心了,五郎见此也不甘示弱,眼泪愈发汹涌。
图南:“....你俩够了,棠,你不用再站了,回去休息。”
五郎反对:“不行,她伤透我心....”不严惩,下次再帮你怎么办?
图南咬牙道:“别逼我现在就砍死你。”
五郎犹豫好一会,不情不愿的道:“好吧,棠你不用罚了。”
棠立刻站直,将头上盛水的瓷碗取下,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补充站桩时消耗的水分。
三个人的生活回到正轨。
棠仍旧每天忙活慈幼院,亲自写请柬,邀请人的地方没写名字,一张请柬五千钱,买到请柬的人可以填上自己的名字,同时向社会上募捐,在举办的宴会上进行拍卖。
图南的生活更简单,司农府与王孙府两点一线,哪怕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五郎亦两点一线,王宫与王孙府,只要不在王宫,就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图南。
如是五日,棠筹办的第一次慈善宴筹备得差不多,给俩人送了请柬。“阿父阿母要不要去参加我举办的宴会?”
图南接过请柬,笑道:“好啊。”
虽然她的俸禄已经被棠薅光,但没人规定慈善宴会不能做气氛组,而且宴会那么多人,说不定有机会逃跑。
五郎看了眼图南,犹豫一息,亦笑着接过请柬。“棠的宴会,阿父必须给面子。”
宴会如期而至。
王孙府门口。
图南与棠无语的看着图南手腕上的铁拷,锁链另一头拷在五郎手上。
五郎解释道:“我想了想,棠办的宴会不限身份,买得起请柬就能参加,必定人多且鱼龙混杂,为了避免发生不愉快的事,如此可令人安心。”
图南扯了扯锁链。“陨铁?”
五郎点头:“若是寻常铁拷,用宝剑可以斩断,太令人不安了。”
图南笑赞:“很有创意。”
五郎做为未来的嗣君与海皇都不嫌丢人,她怕什么?
棠:“....”我由衷希望二位早点散了,搞成这个样子,有意思吗?
宴会的地址是折丹送给棠的一座园子,极尽奢华,美轮美奂,曾经属于一位贵族,但那位贵族因为贪腐被折丹砍了,财产抄没,搁置着也是浪费,便送给了棠,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园中栽满四时花木,每个季节都能欣赏到不同的花,如今是秋季,满园菊花,供给客人的饮料食物也都以菊花做成。
喝着降火的菊花茶,吃着降火的菊花糕,图南感觉自己的火气去了不少。
毕竟为了捞钱,棠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寒暄几句暖暖气氛便直奔主题——慈善拍卖。
拍卖品五花八门,有奇珍异宝也有不值几个钱的寻常事物。
对于珍宝,大部分宾客看看价格,并不过分,也愿意买,但对寻常物品就没多少兴趣了。
第一件无人问津的物品是一件木雕,但不是古物,是一个木匠捐的普通木雕,除了雕工不错,一无是处。
棠也清楚这点,因此定价很低,只一百钱。
见木雕无人问津,五郎咽下嘴里的菊花糕准备喊价一千钱。
“两百钱。”
五郎与图南不由看向先一步竞拍的人,是一名白发青眼的年轻白民女子,但不认识。
棠也看了眼女子,也不认识,问左右,也没人认识。
棠的发请柬方式决定了这场宴会鱼龙混杂,会有很多不认识的人,但棠能从贵族宾客们的表情上看出,对方不是名人。
司仪问:“这位女郎两百钱,还有没有人喊价?没有人喊价,便归她了,三、二、一,成交,下一件。”
白民女子在不到半个时辰里从无名之辈成为全场鄙视对像。
这家伙,拍的是珍宝,她便故意哄抬价格,让别人不得不花更多钱买下拍卖品。
拍的是不值钱的东西,她便以双倍的价格吃下。
虽然大家来参加宴会都是为了讨好王孙扶摇,但也没谁做得如此谄媚直白。
白民女子的履历也在鄙视中被翻出,名日及,是数月前来到帝都的异族商人,这样的商人在文鳐城有很多,激不起任何水花,若非对方今日之举,上层都没人认识她。
两个时辰后,众人对白民女子稍稍侧目,虽然谄媚不要脸,但确实豁得出去,虽然每笔交易的钱数都不多,但架不住她交易的次数多,目前为止的交易,至少一半是她贡献的,不到两个时辰便砸出去两百万贝,这是将全部身家都砸出去了吗?
时间走到第三个时辰时,白民女子砸出去的钱已超过五百万贝,拍卖也走到最后。
压轴的珍宝被端上来。
上来的第一件便是棠自己捐赠的东西——一枚上古人族王朝时的云玉璧,竞拍价五百万钱。
司仪一说开始,五郎立刻喊价。“一千万贝。”
其它人想拍下来讨好棠的人一看喊价的是五郎,立刻放弃。
后面还有别的,没必要与五郎抢。
除了白民女子日及。
日及:“两千万。”
五郎不由看向日及,第一次见到非王族非公卿子弟的人跟自己抢东西。
“三千万。”
日及:“四千万。”
五郎还要再喊,图南忍不住捂住他的嘴。“你的钱棠想薅就薅,别人的却不是,让别人拍下来才是利益最大化。”
五郎看向棠。
棠点头。“阿父,就给她吧。”
“可那是我送你的东西。”
棠道:“你再送我一件不就行了?”
五郎:“....”你当上古人族王朝时玉主亲自开光的玉璧很好找吗?
但他也明白棠的目的是什么,遂不再喊价。
最终日及以四千万的价格买下玉璧。
然,拍卖成功,日及却道:“如此美玉,世所罕见,在下不忍夺人所好,还请允许在下将之赠还少鲲鹏大人。”
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第十八级的少鲲鹏爵位虽然少,但这里是帝都,有这一爵位的人真不少,只说爵位,她很难立刻反应过来。
棠懵然道:“赠还我?”
自己幻听了吧?
日及道:“是的,赠还少鲲鹏。”
棠沉默一息,道:“既如此,我就收下了,你叫什么?”
日及答:“日及。”
棠道:“我记住了。”
满座宾客至少一半人懊悔得捶胸顿足。
若他们也这么做了,被棠记住的人就是自己了。
剩下一半人则比较淡定,虽然被棠记住有价值,但那可是四千万钱,棠是王孙之女,不是王孙,新皇族法通过后,就算王孙扶摇与图南成婚,棠也不是皇族。
若是被王孙扶摇记住,花四千万钱倒也值得,但被连皇族都不是的棠记住,不值。
剩下两件压轴物拍得很顺利,五郎以十倍价格拍了一件,一名贵族拍了一件,前者动静虽大,但也只是让人感慨五郎对棠的喜爱,后者则是水花都没溅起,价格太正常,堪称无波无澜。
宴会结束,棠不想看身边铁拷相连的父母,胃疼,同两人告辞去找日及。
*
日及被人带到园中一处水榭,见棠已在等候自己,行礼道:“日及见过少鲲鹏。”
棠抬手示意坐下。“我阿父的人告诉我,你入帝都时,携带的钱财不足四千万,但你却已付了钱。”
日及在短塌上坐下。“在下将所有货物进行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