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要是不能活着回来,遗书就可以和骨灰一起给家里,但图南自己没写,估计这会在补写。
虽然没见过,但整个丽山郡都知道图南有情郎有子嗣——没办法,平均三天一封,哪怕雨季都拦不住的家书,很难不令整个丽山郡瞩目。
何况家书太多,图南自己有时收拾不过来,会让人帮忙,便有部分家书内容流出,相当之肉麻,肉麻得让人对图南刮目相看。
真没看出来浓眉大眼的使君大人居然好这一口。
图南摇头。“不是家书,是给海皇与海后的书信。”
秋时愣了下。“给海皇与海后的?”
图南点头。“交王是两位陛下的爱子,如今不幸遇难,两位陛下一定会很难过,我要写信安慰他俩,”
秋时露出了挣扎的表情,脑子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先说哪句。
想了想,秋时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句。“使君可曾听说过鳄鱼泪?”
“《鯈子》中看到过鳄鱼眼泪的记载,怎么了?”
秋时玩笑道:“使君现在就很像在吃人时掉眼泪的鳄鱼。”
图南想了想,问:“有没有一种可能?鳄鱼吃人是真心的,眼泪也是真心的。”
秋时:“....”
“至少我是真心的,真心为两位陛下的丧子之痛而难过。”图南擦了擦眼泪:“我出身寒微,幸幼时与海皇相识,得她良多资助,她待我可以说是恩重如山,我见她俩也与见父母并无区别。见她俩难过,我如何能不为她俩的哀伤而难过?”
秋时无言的用眼神表示,道理是这样,但交王星纪是你杀的。
图南:“我杀交王星纪与我为他父母的丧子之痛而难过并不冲突。”
秋时无法理解,只能道:“大抵因为属下是短生种,很难理解长生种的思维。”
“这不是长生种与短生种的差异,是个人性格的差异。”图南放下笔。“饭做好了?”
“做好了。”
“去吃饭吧。”图南道。
秋时闻言帮着图南收拾笔墨纸砚,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人多嘴杂,使君真的不担心事泄吗?若事泄,两位或许会因为法不责众而不对军卒们做什么,对使君却是未必。”
“我不担心啊。”图南道。
秋时讶异。“使君竟如此信任我等?”
图南摇头。“我是纯血鲛人,不论我犯了什么罪,都不会连坐我的亲属。”
秋时问:“不会连坐亲属是否意味着犯罪者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图南挑眉。“你还研究海国对鲛人部分的法律?”
秋时摇头。“那倒没有,交国境内鲛人屈指可数,我很难找到鲛人部分的法律,只是我听行商提到过元洲的兕国。兕国废除死刑,不论犯人犯了怎样的罪都不会被处以死刑,乍看对罪犯很友好,但实际上,罪犯犯下死罪后,虽然不会被处死,却会被送给朱厌君当实验材料,生不如死,而生不如死的期限取决于几时死于实验。法律是维护秩序稳定,制定法律的人没理由对犯罪者宽容,除非有利可图,或是不需要死刑也能达到比死刑更出色的威慑效果。”
图南点头。“你猜对了,同样的罪,陆地生物会连坐亲族,鲛人却不会,但对犯罪鲛人自身的量刑却会比陆地生物重一倍起步。”
“使君不担心吗?”
“担心,但杀了交王星纪后,我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念头比冀州中部的无山平原更通达。”图南笑道。“不论以后有什么后果,我都不亏。”
“使君这样的性格可能会招来很多麻烦与坎坷。”秋时说完,顿了顿,又道:“但使君是我与白术的恩人,不论未来如何,我与白术都会为使君肝脑涂地。”
图南道:“倒也不必,我并非为了帮助你们。”
“我们知,所以使君这样的人更难能可贵。”秋时道。“即便使君初衷为何,使君救了我们都是不争的事实,使君可以不在意,我们却不能不记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