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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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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布利闵笔记》分明说过,地上生灵是不可能成为“神”的。两者之间的矛盾让克里斯下意识皱起眉,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方。

“我知道,这和他带我们来弗兰德沃有关系吗?”

“我想一定有,”奥蒂列特毫不犹豫,“近年来,虽然有意节制对法术力量的使用,但霍朗·奎恩的身体状况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每况愈下。克里斯殿下,您还年轻,和法术‘相处’的时间有限,还不明白那些‘代价’对法师身体的摧残是多么严峻的问题。这些事审判廷不会向刚入廷的小法师们宣传,即使是您,也只能从资深的前辈们身上吸取相关经验。但我们这些从少年时期,甚至幼年时期就待在审判廷里的法师很清楚,除却任务伤亡,多数廷内法师都是死在‘代价’的侵蚀下的。越是频繁地使用法术,最终的命数就会越早到来。即使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有意减少对法术的使用的霍朗,也随着年岁的增长……很快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这样的说法让克里斯不由得怔了一下。当然,比起法术力量在自己身上索取的“代价”,显然此刻更令人震惊的是霍朗的问题:“你是说,霍朗就快要死了?”

“没错,”奥蒂列特垂下眸子,“早在您出塔之前我就发现了这一点。霍朗·奎恩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从地方审判廷爬到坎德利尔审判廷中央,虽然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但我能感受到他的野心——在这一点上,我和他是同类人。他还没得到他想要的,不可能甘心就这样去死。所以无论是成是败,我想现在于他而言,任何方法都值得去试一试。”

“你认为他在调查伊利亚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

“准确来讲,我的观点是,早在我来到坎德利尔审判廷中央之前,他就已经在为某些事布局了。他做得很隐秘,坎德利尔的法师们被他状似温和的外表蒙蔽,没有人去注意他那些小动作,我却在暗中观察他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令人心惊的蛛丝马迹。也许他从前的学生,那位备受赞誉的安瑞克·加西亚大人……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他害死的。”

“安瑞克?”这不是克里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猜测,但这句话从奥蒂列特口中说出来,实在比从戴纳口中说出来要有信服力得多。

奥蒂列特重新抬眸看向克里斯的眼睛:“我偶然从霍朗的私人物品中发现了一些,安瑞克大人在罗德拉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传回坎德利尔的信件。罗德拉港那份任务档案是霍朗提到坎德利尔的,戴纳·劳伦斯大人曾为此质问过霍朗。当时霍朗给出的解释是,那段时间伊利亚大人的异常表现让他感到担忧,所以提出了罗德拉港的任务档案。因为伊利亚大人在出现那些异常表现之前曾到过北海沿岸的某几个省份执行任务,他想知道类似的事件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他在我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他是不是还说,安瑞克大人在知道他的这些担忧后,主动提出要接手罗德拉港的任务?”奥蒂列特笑了一声,神情却并不愉悦,“但从霍朗藏匿的,来自安瑞克大人的那些信件中,我拼凑出了一个和他的说法完全相反的事实。安瑞克大人并不知道罗德拉港可能存在的危险,在亲身抵达罗德拉港,意识到了罗德拉港的局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后,他甚至向坎德利尔审判廷中央发出过一次求援。在事后的调查中我发现,他求援的消息被霍朗·奎恩截下了。”

这条近乎将霍朗的罪行钉死的信息,让克里斯险些拍桌而起。

克里斯觉得自己就快要控制不住语气了:“害死安瑞克,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我不知道,”奥蒂列特皱了皱眉,“但我猜测,在这一过程中,安瑞克大人或许是某种交易的筹码、祭品,实验品之类的存在?譬如说,如果你发现某样东西很可能是你突破人类躯体的限制,延长寿命、得获神力的关键,但在类似的事情上,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成功的先例,你会选择怎么做呢,克里斯殿下?”

克里斯没回话,却瞬间明白了奥蒂列特的意思。

奥蒂列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安瑞克大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实验品。我甚至猜测,四年前克里斯殿下您会去到南约克瀚,被卷入法穆镇的邪神祭典,其中也有他的诱导。您也是他选定的实验品之一。超越‘法师’之能的关键……或许并不是某样具体的物品,而是一种仪式,很可能和邪|教徒筹备的邪祭有关联。所以这次他带我们来到弗兰德沃,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治疫。上半年的疫情局势就已经很严峻了,但他一定要把相关事务压到下半年,才组织法师队伍北上治疫,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段话里巨大的信息量让克里斯顿住了。

他知道四翼、六翼的存在,全靠利亚姆慷慨无私的知识共享。但很显然,审判廷的法师们并不知道。“救赎”教会培养法师的根本目的并不是安定社会秩序,与邪恶势力对抗。哪怕他们明面上打着这样的旗号,克里斯却很清楚,“高塔诅咒”的存在早已证明,他们都是审判廷用以供养伪神的“食粮”。审判廷不需要他们太强大,每个月都会被定期“收割”的他们也没机会成长得太强大。对于教会而言,他们不需要知道人与神之间的连接点在哪,通往神位的路在哪。他们只需要在无知中被榨干此生作为法师的价值,然后静静地死在一座座坟墓般的高塔里。

其实客观来讲,霍朗追求晋升并没有错。克里斯很能理解他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可是其他法师的命运未必不比他更悲哀。

“所以你认为霍朗来到弗兰德沃的目的,是利用邪|教徒的年祭,达成自己突破‘法师’之上层级的契机?”克里斯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将这场对话继续下去。

“没错,”奥蒂列特似乎看出了克里斯心情的沉重,但并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那天随同你去接应约密法师的队伍投毒,但我敢肯定这件事和他想要达成的最终目的也存在联系。他对待你的态度非常特殊。”

克里斯沉默片刻,有些讽刺地笑了:“因为我是祭品。”

“祭品?”

“不,准确来讲,应该叫‘容器’,”克里斯敛眸,语气也变得冰冷,“他想把我送到邪|教徒手里,顺便在那场袭击中清理掉那些‘多余’的小法师,以保证邪|教徒的年祭能够顺利进行。奥蒂列特大人,虽然我或许不该问,但我必须确认这件事——您对他向廷内法师投毒的事,是否提前知情?”

奥蒂列特的眸子因为克里斯忽然冷下来的神色震动了一下。克里斯的语气就像是在问她:“你是否放任了他害死那些无辜的廷内法师?”

“我不知情。”奥蒂列特侧目避开克里斯的视线。

“真的吗?”克里斯想,如果她真的放任了霍朗的恶行,那么她和霍朗也没什么两样了。

“真的。”

那么现在看来,只有霍朗提前得知了他所带领的法师队伍会遭到邪|教徒袭击的消息,事情才能说得通。

克里斯将放在奥蒂列特身上的目光收回:“这两天我会找机会被邪|教徒抓走,你想办法把韦伦已死、我落到了邪|教徒手里的消息传递给霍朗,好让他安心等待年祭的到来。”

“什……”奥蒂列特一惊,连后半个“么”都忘了补上,“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有更好的计划?”

奥蒂列特摇头:“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提前找到邪|教徒的据点,在他们的年祭开启之前打乱他们的计划,让霍朗的阴谋跟着落空。无论怎么样,你是卡斯蒂利亚皇室的三王子,如果你在弗兰德沃出了事,皇室不会放过治疫队伍的其他法师,就连弗兰德沃本地的审判廷成员都要跟着遭殃。”

“我不会出事,至少在年祭开始之前不会,”在这一点上,克里斯并不向奥蒂列特让步,“我们已经抵达弗兰德沃有段时间了,如果邪|教徒的据点那么容易被找到,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奥蒂列特大人,审判塔里有霍朗,他有意帮邪恶组织掩盖行踪,廷内法师就永远做不到提前打乱邪|教徒们的计划。目前为止,我在明面上从弗兰德沃审判廷消失已经有两天了,邪|教徒那边没有动作,霍朗也没有什么动作,这证明什么?”

奥蒂列特没明白他的意思:“证明什么?”

克里斯下意识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两种可能。一种是邪|教徒那边已经掌握了我的行踪,他们确信一定可以在年祭开启前抓到我;另一种是他们拥有备用方案,一个不需要我这个最佳的祭品参与,也能完成祭祀的备用方案。就像法穆镇的那场邪祭一样。无论如何,这场邪|教徒的年祭一定会开始。”

奥蒂列特不说话了。

“总而言之,我希望到时候,如果我顺利出现在邪|教徒的年祭上,您能及时赶到,”克里斯收回反扣在桌面上的右手,“霍朗的法术实力高于我,如果您对他的各种揣测成立的话,那他手里很可能还握有另外的底牌。”

“好吧,我答应你。”虽然不情不愿,奥蒂列特还是应下了克里斯的话。

克里斯满意地笑笑:“那么,今天和您聊得很尽兴,感谢您陪我度过这个愉快的下午。”

“我可不愉快,”奥蒂列特瞥了一眼克里斯干净的衬衫和深色外套,“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去跟邪|教徒们聊聊人生哲学?”

“我真是多余问你这句……”奥蒂列特觉得他在故意气自己,“我一秒都不想跟你多待了。再见了克里斯殿下,祝你和邪|教徒们聊得愉快。”

克里斯微笑着目送刻意加重最后一句话语气的奥蒂列特飞速离去。

隶属“翼骨”的禁忌法师“鳞蛇”米歇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你要是真打算以祭品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年祭上,以她的实力,是救不下你的。‘翼骨’的成员可不像审判廷那些官方法师,虽然大家彼此之间的关系或许不那么融洽,但我们的整体实力是远高于审判廷法师团的。”

“看出来了,”克里斯不以为意,“像你这种被发配过来给我当保镖的,都能有个接近四翼的实力。”

米歇尔读懂了他话里的嘲讽意味:“什么叫‘像我这种被发配过来给你当保镖的’,我的实力即使在‘翼骨’内部……不,即使是在整个索德里新洲,甚至把三大陆的所有法师放在一起比较,能强过我的都少之又少。”

“看出来了。”毕竟他们供奉的“神”也才是个六翼。

米歇尔懒得跟他计较他的语气问题:“我遵守承诺,对这场年祭进行了相应的调查。如你所料,神谕中存在被‘篡改’过的蛛丝马迹。但‘翼骨’内部的大多数人仍然坚持要将这场筹备已久的年祭进行下去。”

对此,克里斯也毫不意外。他只是感慨:“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当下的困境?我就一定要跟你这种邪|教徒合作吗。”

米歇尔瞥了一眼窗外:“很遗憾,似乎没有。除了跟我合作,您别无选择。高尚、善良,嫉恶如仇的克里斯殿下。”这番话让米歇尔用古怪的语气说得分外恶心人,词明明都是好词,克里斯却硬是从中听出了一种贬损的意味。

克里斯没回话,越过米歇尔靠近了窗台。窗外天色暗沉,古怪的雷鸣声由远及近,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将要下雨的预兆。

“如果年祭上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我也许并不能及时赶到。审判廷那些官方法师也不能。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那天那家伙说不定还没死透,牠的气息和临神之上的存在相关联,如果到时候,你要孤身面对霍朗·奎恩和牠,还有另一些‘翼骨’的人浑水摸鱼,形势将会变得非常严峻。”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米歇尔重整旗鼓的劝说让克里斯靠着窗台转过身来。

米歇尔一顿:“什么话?”

忽然兴起的飓风撩动了克里斯额前的碎发。狂乱的法术力量汹涌而上,克里斯毫不慌乱,甚至静立在原地,垂眸微笑:“鞋都穿不起的农夫,连皇帝都不怕。*”

“呼啦——”一声,出租屋陈旧的窗玻璃被风卷落,摔成一片片晶莹的碎屑。暗影在米歇尔深沉的黑袍下流动,最终又归于沉寂。来自异教徒的法术力量落地的前一秒,诺西亚赫赫有名的禁忌法师“鳞蛇”错身上前,将一张陈旧泛黄的纸平放在克里斯右手边的桌面上。

“那么,祝您好运。愿主保佑您。”

暗色流动,目送米歇尔离去的克里斯不着痕迹地拢过那张图纸。下一秒,利刃的寒芒已然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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