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機的紅燈一閃一閃,記錄著帕爾克的講述。琳卡坐在對面,保持著專業記者的鎮定,但眼神裡透出濃厚的疑問與震驚。
奧雅瑪達·琳卡翻閱了一下筆記本,抬頭看著帕爾克·茵-揚,「請問後來的白頭鷹戰鬥機,是怎樣的機體?」
帕爾克輕輕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語氣帶著幾分不屑與憤怒。「白頭鷹戰鬥機?呵,說白了,這鬼東西根本不是戰鬥機,而是一顆裝了翅膀的巡弋飛彈。」
琳卡微微一愣,顯然對這種形容有些意外。
「巡弋飛彈?」她重複了一遍,眼神裡帶著些許困惑。
帕爾克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如果說天堂鼠戰鬥機是被後來改造成可拋棄式飛機,那麼白頭鷹戰鬥機從一開始設計出來,就是一種純粹的消耗品。」他語氣低沉,「這架飛機從來沒有考慮過飛行員的存活率。」
琳卡皺起眉頭,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帕爾克的話語。
「這架飛機的特點是什麼?」她問道。
帕爾克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透出一絲無奈。
「水平飛行時速可以達到四百哩,俯衝時甚至能飆到七百哩,機身塞了整整兩千磅的炸藥,簡直是一顆高速移動的炸彈。」他的語調加重,「但是……它的航程只有二十五哩。」
琳卡的筆停頓了一下,驚訝地抬起頭來。
「二十五哩?」她重複了一遍,「這麼短?」
帕爾克冷笑了一聲,語氣裡透著濃濃的不屑。
「是啊,二十五哩。」他點了點頭,「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直接從機場起飛攻擊敵軍,而是必須靠天空別墅轟炸機把我們運送到二十五哩以內的距離,然後再放出我們衝向敵艦。」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敵方甚至給這鬼東西取了個綽號,叫『蠢驢炸彈』——像驢一樣蠢,唯一的作用就是一頭撞上去,然後炸成碎片。」
琳卡微微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沉默,等著帕爾克繼續講述。
「當時我被指派駕駛這鬼東西,我清楚地知道這架飛機的操控性很爛,」帕爾克冷哼一聲,「高速時幾乎沒有機動能力,簡直就是一塊高速移動的鐵皮罐頭。」
「所以你……」琳卡的語氣帶著一絲試探。
帕爾克聳聳肩,嘴角揚起一抹帶著嘲諷的笑容。
「我才不會傻傻地去送死。」他語氣平靜,「當時我的腦袋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活下來。」
琳卡屏息聆聽,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剛離開母機,我立刻開始觀察四周,看看附近有沒有可以迫降的地方。」帕爾克的語氣變得嚴肅,「很幸運,我在茫茫大海上發現了一座模糊的島影。」
「然後呢?」琳卡忍不住問道。
「我馬上調整飛行姿態,想辦法降低速度,但這破飛機根本不聽使喚,最後我只能勉強控制它迫降到海面上。」帕爾克語氣平靜,「飛機一碰到水面就開始解體,機身瞬間被海水吞沒,但幸運的是,機身裡的炸藥沒有爆炸,算我走運。」
琳卡倒吸了一口氣,這簡直是九死一生的場面。
「你怎麼活下來的?」她問道。
帕爾克輕輕敲了敲桌面,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的艱難處境。
「我只能拼命游向那座島,那座島上什麼都沒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降落在哪裡。」他搖了搖頭,「為了活下來,我只能靠吃樹葉維持生命,等到身體恢復了一點力氣之後,我開始利用身上的匕首和島上的藤蔓製作了一個簡易的木筏,然後趁著海風順利漂流回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琳卡聽得目瞪口呆,這根本不像是戰爭經歷,反而更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海上求生冒險故事。
「你回家了嗎?」她問道。
帕爾克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淡然。
「沒有。」他緩緩說道,「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回家,不但自己活不了,我的老婆和女兒也會受牽連。」
琳卡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為什麼?」她追問。
帕爾克嘆了口氣,語氣中透著無奈。
「我們的帝國當時還沒有戰敗,任何試圖逃避死亡任務的飛行員都會被視為逃兵,並且牽連家人。」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諷刺,「之前我駕駛天堂鼠戰鬥機的時候,還有活命的機會,這次不行了。」
琳卡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她還是疑惑地問道:「那這次為什麼不行?」
帕爾克的眼神變得更加沉重,他低聲說道:「因為駕駛這種大型轟炸機帶到近處才可以啟動的戰鬥機,在任務結束後,活著回來的人必然會被視為逃兵。根本沒有理由能解釋為什麼我還活著。」
琳卡愣住了,試圖理解這其中的邏輯,「所以……你只能躲起來?」
「對。」帕爾克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我只能等戰爭結束,帝國戰敗,廢除帝制之後,才敢回去與家人團聚。」
琳卡聽到「廢除帝制」,頓時眉頭一皺,語氣變得有些嚴肅。
「你這樣說,似乎對皇帝陛下不太尊敬?」她試探地問道。
帕爾克聞言,冷笑了一聲,語氣中透著幾分不屑。
「尊敬?」他搖了搖頭,「琳卡女士,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我不相信皇帝是神的後代。」
琳卡的神色微微變化,似乎對這種說法有些不太適應。
「我曾經讀過達爾文的進化論,我相信人類是由猿猴進化而來的,而不是什麼『由神創造而來』。」帕爾克淡淡地說道,「更何況,後來皇帝自己也承認了,他並不是什麼神,他和我們一樣,只是普通的人類。」
琳卡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帕爾克的話,然後她換了個角度問道:「可是現在還有皇帝...你這樣說,不擔心嗎?」
帕爾克笑了笑,帶著一種釋然的輕鬆:「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冒犯皇帝罪』早就取消了。再說了...」他停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帶著一點戲謔的口吻,「我可是最後的勝利者。」
琳卡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最後的勝利者?可是……我們是戰敗國啊。」
帕爾克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弧度:「琳卡女士,對我來說,我的敵人並不是當年戰場上的那些對手。我的敵人,是那個想要讓我去死的皇帝。如今,那個皇帝已經死了三十多年,他兒子都退位了,現在的這位不過是皇室事務署精心飼養的一隻鸚鵡罷了。當年老皇帝八十多歲想退位,光是退位手續就辦了兩年半,才算正式退下來。」他在描述皇帝去世時,使用了「死了」一詞,而非傳統上對皇帝去世的尊稱「駕崩」,足見其對帝制的反感和不屑。
琳卡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個比喻實在是太貼切了。
帕爾克見琳卡笑了,也跟著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我對本土的神學也了解一些,在同一本《編年史》裡,一個神就有好幾種矛盾的說法。這種自相矛盾的神話,怎麼可能讓人信服?」
琳卡微微前傾,保持著眼神交流,輕聲問道:「帕爾克先生,您能和我們分享一下您在海洋項目組的早期經歷嗎?比如,您最初的導師和教練是誰?」
帕爾克輕輕吸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彷彿陷入回憶之中,「剛進入海洋項目組培訓班的時候,我的班級導師是庫朵伍·薩奧莉。」帕爾克緩緩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後來,正式成為海洋項目組的職員後,我的教練變成了塔凱達·奇姿科。」
琳卡快速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這兩個名字。
「那麼,你進入暴雨行動隊之後呢?」她抬起頭問道。
帕爾克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搖了搖頭。
「暴雨行動隊的教練……是卡瓦諾·梅古米。」他的語氣帶著些許無奈。
琳卡微微一愣,抬起頭看著帕爾克。
「這三個女人,長得都很漂亮,但氣質各有不同。」帕爾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眼神中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繼續說道,「薩奧莉的容貌冷艷而端莊,像是冰山上一朵永不融化的雪花。她的氣質總是讓人感到距離感,眼神銳利得彷彿能刺穿你的靈魂。她從不笑,但當她盯著你時,你會覺得自己像是被審判的罪人。」
琳卡聽著,不禁睜大了眼睛,這樣的形象讓她對薩奧莉產生了強烈的印象。
帕爾克接著說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
「奇姿科教練則完全不同,她的氣質成熟而穩重,像是經歷過無數風雨的參天大樹。」帕爾克皺了皺眉,似乎回想起某些深刻的記憶,「她的臉龐帶著一種歲月沉淀的美感,嘴角總是微微上揚,但那笑容卻讓人感到壓力。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種無形的威懾,讓你不敢有絲毫懈怠。」
琳卡愣了一下,低聲問道:「她看起來很強勢?」
帕爾克點了點頭,語氣低沉。
「沒錯,但她的強勢並不是咄咄逼人,而是那種讓你不得不服從的成熟魅力。」他冷笑了一聲,「她的目光能讓你感到自己的渺小,而她的命令,沒有人敢違抗。」
琳卡的表情越來越驚訝,她從來沒有想過軍企的教練竟然有如此強烈的個人氣場。
帕爾克繼續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後怕與敬佩交錯的情緒。
「至於梅古米教練……」他微微搖頭,「她的容貌美得讓人窒息,但她的氣質卻強勢得讓人喘不過氣。她的眼神像是刀鋒,銳利而冷酷,彷彿能將你的一切弱點都剖開。她走進訓練場時,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挺直背脊,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壓迫。」
琳卡屏住了呼吸,這樣的形象讓她感到一股寒意從背脊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