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临近午夜,霍棠出来时身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只能努力蜷缩在一起抵御寒冷。
站在空旷的大街,茫然地左右环顾,好半天才打上一辆出租。
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着霍棠奇怪的模样,心里犯起嘀咕。
这大冷天穿着病号服还在外面晃荡,现在年轻人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霍棠无暇注意司机的视线,眼睛盯着窗外,可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他一样没看进去。
很快,霍棠站在公寓门前。
踌躇半晌,还是按下了门铃。可无人应答。
走廊一阵冷风飘过,霍棠忍不住缩缩脖子,干脆直接敲门。
“谢微,你在吗?”
“谢微?”
“谢微!”
他没等来谢微的回应,对面屋里传开一声怒吼:“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叫魂啊,能不能消停点!”
霍棠自知理亏,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拍红的手掌缩进衣袖里,企图汲取一丝安慰。
他缓缓蹲下,双臂环住自己,谢微不想见他,他应该走的,可脚步仿佛被什么拖拽着,无法挪动。可能心里还存在着希冀,说不定下一秒室内温暖的空气就能洒在他身上呢。
可他的期望注定落空。
这时,不远处的电梯传来开门的声响,霍棠闻声望去,是谢微吗?
没错,他可能还没回来,不然不可能不给他开门的。
可在看到是一个醉汉时,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看着醉汉越来越近,霍棠看清了年轻人的样貌。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开始倒流,手脚冰凉,谢达海,他还记得他的名字。
就是这个人,组成了他年少时为数不多的噩梦。此刻他脑子里全被一个字充斥着,那就是——跑!
可他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只能紧张地拍着门祈求着谢微能让他进去。
谢达海今天又输了钱,去喝了点酒。他知道谢微已经搬离这,但醉酒时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昏了头又找来这里。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看着门口那一张惨白的俏脸,淫.邪的目光瞬间迸射出来。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不重要了。
虽然是个男小子,但这么极品的脸蛋和身材,能弄上算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霎时间,被黄酒灌昏头的大汉朝霍棠扑去。
霍棠一直警备着,躲过了他的袭击。谢达海倒是摔得七荤八素,倒也清醒了些。
回头看向霍棠,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几年前见过的谢微那个小同学吗。
当时他还想揩揩油甚至存着一些恶心的心思,却被谢微一拳头给打破,从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霍棠。
被这小崽子打,他作为老、子的总归没面子,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教训一下这惹人烦的臭小子。
不过他非但没讨到好,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不得不歇了心思。
没想到,深更半夜的,又碰见那个漂亮的小男生了。
充斥着恶心欲望的脸让霍棠忍不住作呕,谢达海身形笨重,霍棠只能找机会不断朝电梯靠近,找机会逃跑。
一时间,走廊显得有些热闹。
只不过半小时后,两人坐在了警局,以及姗姗来迟的谢微。
看完监控,谢微眼神冷厉地划过谢达海,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后落在单薄的霍棠身上,女警找了件外套想给他披上,却发现谢微已经先一步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霍棠肩上。
霍棠想要抓住他抽离的手指,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
谢微看向一旁穿着可爱毛绒睡衣的大汉,恳切道:“廖先生,今晚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廖俊杰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道:“小事,不过你这怎么当男朋友的,大半夜的把人家一个人独在外边儿连把钥匙都不给。今天这事还好我发现了,要是我不在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谢微没有辩解,垂眸一脸虚心地听着他数落。
今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谢达海会被扣押在这,估计得被拘留几天。
再一次对廖俊杰表达感谢后,谢微带着霍棠准备离开。
霍棠披着外套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微后头,他好像并没有要等他的意思。只能忍着脚下的钝痛努力追上。
听着身后的吸气声,谢微还是忍不住回头,发现霍棠站在原地,腿上贴着薄薄地裤子,再往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以及赤裸的双脚,此时正局促地蜷在一起。
皱着眉走到霍棠面前:“怎么没穿鞋。”
被这么直勾勾盯着霍棠不好意思地把沾染灰尘的脚往后藏了下:“忘记了。”
随后谢微背过身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霍棠早就被地上的碎石子硌得受不了了,也不扭捏直接爬到背上。
谢微托着他的大腿,即使隔着衣物也能触摸到他身上的冰冷,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你换租了,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啊。”霍棠尝试找话题。
“忘了。”回应他的是谢微冷淡的语气。
霍棠知道谢微此时一定很生气,这也是应该的。
自己背着他订婚,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自觉理亏,霍棠面对他的冷淡也不气馁,再接再厉道:“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
谢微没说话,霍棠还想继续,却被他一把拉开车门扔到后座。
“砰”地一声,车门又被人甩上,吓了霍棠一跳。
看向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身上仅身着一件暗色的高领毛衣,疲惫地摘掉眼镜揉着眉心,仅展示一张立体俊美的侧脸倒映在人眸中,额前落下几缕碎发,半遮半掩。
现在好像不是不一个开口的好时机,霍棠明智地选择闭嘴。
半晌,谢微语气透着倦意道:“我送你回去吧。”
霍棠哪里愿意,他跑出来就是想找谢微的,不能刚见上就又被送回去了。
“我不回去。”
谢微不为所动,发动汽车。
半路上,霍棠组织好语言,开口说:“谢微,你能不能别生气啦。我错啦,我这不是没成功订婚吗。”
沉默。
“谢微,我不是有意骗你的,真的。”
“你相信我呀,我只是怕你不接受才提前把你支开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秘密已经暴露的霍棠仍然单纯地以为,谢微是在为他的瞒着订婚的事生气,竭尽全力搜刮脑海里的语句想让谢微别再生气。
然而,此刻谢微却想的是,霍棠在休息室与温云生的对话内容。
那么,霍棠现在是真心想要得到的他原谅吗?还是又一次地要将他耍得团团转?
他分不清。
忽然,谢微调转了方向盘。
霍棠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间屋子,一如既往地贯彻谢微冷硬简洁的风格。
他抱着谢微准备的热茶小口嘬着,没一会儿谢微拿着一壶烧好的水替他泡脚。
谢微蹲下身试着水温,温暖的环境让霍棠稍稍有些放松,他问:“谢微,你是原谅我了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将水壶放到一边,谢微握住纤细白皙地脚腕泡进水里。有些烫,霍棠瑟缩着想要抬高却被谢微桎梏住,无法挣脱。
一直没得到回应,霍棠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说话呀。”
谢微却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这次出差,我碰见了一个熟人。”
虽觉得有些不解,他现在提起这个做什么?但还是顺着他问:“谁?”
“向淳。”
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霍棠在听清后,刚有些红润的脸色又开始发白。
谢微提他做什么,他知道了?
霍棠的猜测没错,谢微确实知道了一些之前不为人知的事情。
说起来遇到向淳算是意外,他看起来不太好过,被珈熠辞退后处处碰壁,只能回老家找了份销售的工作。
正巧谢微准备买些特产带回来,两人就这么碰面了。
谢微早就忘了这么个人,加之当时向淳的状态颓靡不已,还以为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按理说,就算被辞退了,以向淳的学历不该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变成那副狼狈的模样。
向淳看到谢微就像是狗见了骨头,直呼自己是冤枉的,被人陷害,希望能够继续回珈熠工作。
看着向淳翻出来的聊天记录,谢微仔细翻阅过后,不置一词。向淳还以为他是不相信,口水飞溅地证明着聊天记录绝对是真的。
可谢微心里想得确实另一回事,每个人的输入习惯、口头语言或多或少有些诧异,指使向淳的人他莫名感到一股熟悉。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找人去欺负自己,谁会干这种事?
向淳还存着重回珈熠的希冀,谢微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即使你是受人指使,钱没收了事你做了,就该承担相应的惩罚。况且……”
谢微嫌恶地瞟了眼聊天记录中出现的血腥照片,是对面人用来威胁向淳的把柄,他道:“一个热衷于虐猫虐狗的人,珈熠可不敢收。”
事后,谢微让人去查了下他记住的微信号,果不其然,差不多任何有效信息。他也没多失望,先回去再说。
他将工作都压缩一起处理完,一天跑好几个地方,这才赶在新年之前回静城。却在落地的那刻,得知了霍棠今晚订婚的消息。
好像大家都知道,唯独他,一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在梁白同情的目光下,谢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机场的。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宴会门口。
看着处处透露着暧昧与浪漫的装饰,刺目极了。
而在门外无意中听到的真相,更是让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现在他只是稍微试探了下,就让霍棠变了脸色,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指使向淳的人就是他。
恐怕他自己都不了解,他的说话习惯是什么样的,但谢微清楚。
可他想不明白,霍棠为什么那样做呢?
他没给霍棠掩饰的机会,直接问出内心的疑惑:“为什么呢?指使他欺负你自己。”
脸色几度变换,霍棠无奈地发现他好像只能承认了。
“我只是……怕你不理我。”霍棠小声说,这件事他也是临时起意,如今被拆穿了只觉得有些懊恼。
谢微轻笑一声,让霍棠莫名有些不舒服,“你笑什么……对不起啦,我,我……”
就在他卡顿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谢微沉声道:“是因为,我在霍氏,成为霍董身边的人,你有了危机感,怕我告密才想极力拉拢我的吗?
“什么?”霍棠一愣,一股危险的感觉直冲脑门,但他仍不愿相信。
可最后谢微的话语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你和温云生在休息室的时候,我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