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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无用”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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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你为什么总不回我户部上的折子。”胤祥上次亲自抄了一份户部折奏,期待胤禛能发现,给些回复并夸夸自己。然而,看到发回来的折子后,胤祥还是失望了,于是决定讨伐胤禛。胤禛从山西巡抚诺岷奏报的米价昂贵官兵折米银不足买米折上抬起头,不禁一笑:“王怎么还在意这个?”见胤禛读诺岷的折子都比读自己的认真许多,胤祥拉住了胤禛的胳膊,不允许他随便糊弄过去,坚定道:“今日皇上必须给我个说法。”

胤禛实在没想到胤祥还真的要理论这个,倒是更好奇原因了:“王先答我的。”胤祥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坚强地用嘟囔声不知不觉抗议出一大串来:“你不仅总是先看督抚的折子,还回复很多。也许是因为我天天在旁边吧,所以你不怎么需要回我。可是,你每次都将我户部的奏折与允禩工部的奏折放在一起,一样不批。让允禩隔段时间就跟我会考府,较量二十两之事。你让我管洋人,又让允禩负责理藩院,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他还更重要些,毕竟你不在意洋人……”胤禛难得听弟弟抗议这么多,很感动地放下笔,努力忍住笑意,坚持先称赞道:“我的王真是聪明,我待你与允禩一样公正,此事我怎么说,别人也不信,你倒是推出来了。”胤祥本来还准备听听禛的花言巧语,若骗得自己相信了,就不追究了,他倒好,竟直接承认了。胤祥不满地伸手推胤禛,反被握住了手腕,将他拉过来抱进了怀里。

两张脸贴得很近,让胤祥都气不起来了,看到胤禛带着温柔的笑意望向自己,微微泛青的胡茬还很可爱,胤祥忍不住摸了摸。胤禛抱到弟弟了,自然比平常更有耐心地解答他的笨问题,“看来还是要陈述朕的冤情了。”胤禛感叹着一般解释:“我只能说,我待吾弟与允禩及各处尸位素餐的官员无异,意思是,有多爱你,便有多恨他们,有多信你,就有多防他们。至于公务安排,你也知道,自明以来,六部早已不中用了,哪个部门都差不多。”见胤祥没什么意见,胤禛收紧了胳膊,许愿似地继续说:“我只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顺便帮我斟酌些需要保密的事,然后让允禩等人为琐碎之事多奔波,奔波多了,他们便越觉得自己没用,也能安分些,省得结党营私……”胤禛将这残忍而特殊的“平等”对待,第一次说得如此露骨又淡然,让胤祥都不禁抱住了他的脖子,耐心地听着,一如胤禛耐心听自己反抗。胤祥觉得被胤禛抱着,自己真的很像个孩子,可以随心所欲地慢慢表达,无论对错,都能被耐心地教着,心里很轻松。又听胤禛说出这些理由来,胤祥心更软了,原来真正的爱憎分明是这样的,在他那里,爱和恨都是竭尽全力的。

胤祥模糊地感觉到,其实,自己和允禩、允禵他们真的被很相似地对待着,又像是身处两个极端,这其中的道理,胤祥想不通,也懒得再想,他大概明白这就是胤禛的全部情感,爱恨交织,如爱一般恨,如恨一般爱。自己常常在小人那里吃亏,有时回来对胤禛作威作福,他再去处置他们,自己差不多也就算是找回吃过的亏了,虽然胤禛的爱与他的恨一样可怕,但还是好让人喜欢,受益也够多了,只能对着胤禛点头:“好吧,那我允许了,我以后不对杂事那么认真就好。”胤禛用鼻子蹭了蹭胤祥的:“这就对了。六部有张廷玉一人足矣。户部和会考府只是审计部门,不过抠出点皮毛,终不能替我开源,让你“总理”户部只是种威慑,我还预备给每个部都派个王看着。要想充实国库,还得指望地方,所以我要亲自盯着他们。当然,有什么要商量的,我也只能和你商量,别人我信不过。”胤禛瞥了眼诺岷的折子,从容地说着他的设想,自信、坚定又轻松,他收了收手上的力气,凑到了胤祥脖颈间:“傻瓜,我是皇帝,能利用的人数不胜数。但对你,我只是胤禛,除了那些你真心想做的,我无需你做任何事。你是你,我便挚爱,你还在,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天下所有人都做不到。江山也不换。”

胤祥脖子被闻得痒痒的,听了胤禛的话,心都痒了很多,连忙转了话题,“知道了。你看到我从造办处带回来的物件了吗?”方才带着些东西回来,胤禛刚好在议事,胤祥等了一会儿,先检查了自己的折子,就忘了分享,这时才想起要提醒胤禛。胤禛当然明白弟弟的小心思,很配合,“好,王子介绍给我听听罢。”便松开手,由着胤祥逃出暖阁。

胤祥自觉自主地从殿外搬回了一个有些大的吊屏,看起来就像是吊屏自己在动,他那单薄的身体快被压塌了似的。胤禛连忙过去帮忙:“为何不让下人搬。”说完就要传人进来。胤祥也没意识到这玩意儿还挺重,主要还不好控制,但也许是自己太久没锻炼了,如今又轻了一些,承受不太住。胤禛一边帮着搬,一边心中暗忖,自己这个弟弟有些力气,但就是爱瞎折腾,一点不怕累的样子,都是跟先皇学的,有时突然就受不住了,这样下去对他身体不好,该控制时还是要控制下。“我自己行,而且这是你写的‘福’字。”胤祥已经在解释,让胤禛感动又无奈,可他就是喜欢胤祥关心那些他觉得没必要小心翼翼的事,周全他无暇顾及的细节,但看到了也只好帮忙搬了。

胤祥尝试将吊屏挂在各处,炕上,榻子上,或是窗口,胤禛尽力控制着他的奇思妙想,将一些不太可能的想法否决了。最后,胤禛只好淡淡提议道:“不如,还是挂在过道的隔门上罢。”胤祥闻言,大受启发一般,让抬着吊屏的刘进忠和苏培盛往过道那边去。终于挂好,胤祥满意了,向胤禛投去赞赏的一眼,掸了掸袖子,又匆匆去寻他带回来的宝盒。

提着盒子,胤祥又迅速折了回来。胤禛看着还挺害怕,就像看胤祥小时候跑着跑着摔倒一样。终于安全回到自己身边,胤禛心里松了一口气。胤祥将盒子递过去:“禛,你打开看看。”这个大匣子里有许多小抽屉,胤禛一个个拉开:“青金数珠一盘配珊瑚计念、白玻璃数珠一盘另配青金计念、菩提数珠一盘另配青金记念、白玻璃数珠一盘另配珊瑚头松石塔、核桃数珠一盘……”胤禛点点头:“都很不错,跟我原来想的样子差不多。漂亮。”胤祥悠闲地站着,问了句:“哪个是送给我的?”胤禛被他的理直气壮逗笑了:“原来怡王还要收点工费。”胤祥抱起手臂:“那当然,我不是下人。”胤禛指点道:“白玻璃珠是给你的。”胤祥笑得眼睛弯弯的,“为什么。”胤禛也很坦率:“它最难做,透亮单纯,难得是你,漂亮是你。”胤祥接过那盘带着青金记念的白玻璃数珠,快乐道:“嗯,我也觉得。漂亮是我。”说完转身又去看李进朝方才送来的那个带着锦套的东西是什么。

“……本年夏秋二季所给折米价银数目,比由部定为成例之五十八年折给之银多需一万四千两余。臣窃惟,圣主仁恤兵民俱如赤子,现时百姓渐续承恩,兵丁亦翘首以望。若蒙殊恩降旨,准本年夏秋两季折给之米价酌情添加则全省满洲绿旗官兵,俱沾实惠。且即关伊等食米之事,若再蒙其他之恩,必百倍感激欢忭也。现得雨后,秋粮形势甚好,俟秋粮收割之后,将续添折给之银,由部照适才所定之价具奏折给……”胤祥去赏玩物件了,胤禛知道他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所以低头继续看诺岷的折子。雨后丰收,诺岷提议让朝廷增加米价,令满洲绿旗官兵多获益些。这个想法还算合理,也不是什么坏事,胤禛便复批到:“卿此奏甚有理,兹朕若照数施恩,倘兵丁不足,恩反徒然也。若谕尔定数办理,众稍不足,又积怨于尔。”胤禛虽直接答应了,但也知道诺岷头脑简单,就分析给他听,丰年施恩固然无妨,若兵丁所得仍不足,又何恩之有呢?巡抚现在这么问了,如果自己又按康熙五十八年的定例来,稍有短缺,兵丁又要怪他诺岷了。胤禛要让诺岷明白,他这种请求终究没什么好处。担心这样说还不能让诺岷听懂,胤禛又引了此前的上谕为例:“朕前曾有旨,若荒年米价昂贵,著该总督巡抚具奏,朕另降旨。既然有旨,著仍具奏,即略有不足,众人必谢于尔。而朕照奏施行,众人感激,何议之有?即如此而行。”逢荒年米贵,当奏报朝廷,以视情况调整折给之银数目,即便米稍有不足,众人也尚能心存感激。今年明明丰收,却偏要施恩,岂不是自找麻烦。胤禛对诺岷也颇感无奈,他这般自作聪明,若非想中饱私囊,那便是又想充任好人了。胤禛暂且相信诺岷是后者,先在折子里警告式地敲打了一番:“至此等之事切勿小器,尔等用于省臣,兵民必不感激尔等,尔等若能使众人感激,即为感激朕矣,尔等孰用,唯须使属下官兵百姓感激。”提醒诺岷,不要有其他心思,切勿把折米银用于省臣,大方地发给兵民,如能使众人感激,就是在感激皇帝了。胤禛并不会掩饰自己也想被感激的心的。他向来不愿白做好人,也不会再答应帮允禩送饭之类的事。不是怕吃亏,而是吃亏显得很愚蠢。既然做了好事,自然不能默默无闻,甚至被人从中作梗,反成坏事,让百姓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得到了恩惠。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聪明的人是绝不会做的。

诺岷并非只向胤禛伸手要钱,不然就会被换掉,他终究也为国家讨到了一些钱。在下一折里,诺岷称泽州有一候补道员王廷阳,自愿捐资八万两用于赈灾,以示其忠君爱国之心。于是,他请求将王廷阳按道员品级,补放至小衙门堂官,好激励更多人效忠。胤禛心里当然清楚,这人既能捐钱给百姓,也就能捐钱给诺岷,但为了个小衙门堂官,倒也不过分。随笔评论道:“此果真捐给国家,情殊可悯。”但亦不好痛快答应,否则岂不成了卖官?此人即便原本有些真心,也会被惯坏。于是胤禛便留下了一句话,让诺岷自己去琢磨,回头若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不过诺岷的折子倒是让胤禛想起了田文镜。田文镜最近从山西回来了,自己也有意试试他,便向诺岷问:“田文镜人若何?心地品行若何?”提起田文镜,山西布政使连肖先之事又浮上心头。阿尔松阿等清查天津商人亏欠时,曾上奏称连肖先与好几项丑案有涉,情况似乎很复杂。于是胤禛还顺便问了句连肖先的情况,又担心诺岷和稀泥,干脆明谕道:“朕将另补一布政使于尔。”胤禛对地方事一如既往地谨慎,不欲让无关人等知情,以免麻烦,便在最后叮嘱:“此事甚密,暂勿语一人。事尚未定,但大体即似如此。”胤禛虽然心中有数,几乎能独自做所有决定,但他还是很愿意听听督抚的意见。正如刚才跟胤祥说的,地方官的操守是国富的关键,自然要慎之又慎。胤禛亦很坦诚,会将自己的决定直言不讳地告知这些官员,以免他们为了所谓的情面、体面而说些场面话,不是奉承自己便是为他人罪行遮掩。自己先揭破一些事情,也许能让诺岷等人有勇气揭露那些他实在看不下眼的陋习,又能让那些做不成事的人没有被包庇的机会。

终于看完诺岷的折子,暂且交代了一番,胤祥还没回来,胤禛只好自己去找。东暖阁里,胤祥正坐在桌边,缩在椅子里,凝视着桌上那幅被打开了锦套的匾。“祥。这个搬不动了?”胤禛开玩笑地走了过去。胤祥闻声站了起来,对胤禛迷茫道:“不知道该放哪。”这是圣祖御笔的四星华容匾,水纹绢地花梨木夔龙边,高二尺二寸五分,连边宽五尺四寸,原定悬于佛堂,挂在养心殿占地方。胤禛笑道:“佛堂不是么?”胤祥有些无奈:“试了下,不是很好看。”胤禛很能理解,他觉得应该只是因为先皇的字一般,所以才不好看,和做工的关系不是太大,但也不好跟胤祥直说:“无事,反正你也不常去。我觉得挺好。”胤禛更害怕胤祥想把它留在养心殿。胤祥疑惑道:“真的吗?”胤禛一般欣赏不来胤祥觉得好看的东西,没想到连自己都认为不美观的,他反而能接受。胤禛语气很真诚:“嗯,我们着人挂过去吧。”胤祥点点头,跟在胤禛后面,还是有点犹豫:“可雕像太好看,倒显得匾多余了。”实际胤祥是觉得,在两尊与自己二人相像的佛像旁挂上先皇御笔,实在很奇怪,当然,匾本身也不够漂亮。但胤禛都说好看了,那便这样吧。胤禛回头牵住胤祥的手,坚定他的信心,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就是容易犹豫,但多劝几句他就会相信的:“不会,好看。放心,听我的。”胤祥对胤禛这话是毫无招架之力的,胤禛让他听话,他就很想听。按原计划挂上后,胤祥站在匾下细细端详,确实越看越好看了。“嗯,我觉得是也还行。”胤祥最后点评道。胤禛无感地笑了笑:“嗯,不错了。”牵起胤祥就往暖阁走,毫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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