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了吗?”
“我早已痊愈,多谢殿下关心。”
“下次要是谁欺负你,你来重华宫找我。我可以帮你,我是皇子殿下我很厉害的。”玉衡想起几个人,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要是皇嫂和母后欺负你,我管不着的,因为阿容也很怕他们。”
宫墙上方的太阳耀眼而高高在上,郑保第一次在这宫内被它笼罩,感受到温暖。他郑重地朝玉衡行礼,却被扶住。
他抬头少年的脸有些无奈,“你不用这样,这儿又没人。这样好了,你要是……那你帮我想想办法,谢先生喜欢什么,阿容惹他生气了。”
谢危?那人脾性很是怪异,心思太过深沉了,郑保不知道在想什么,玉衡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郑保认真回答,“谢先生最喜琴。”
琴。玉衡就知道是这个回答,他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空荡荡的,上次的金叶子还是从院子里挖的,他渴求地看着他,“还喜欢别的吗?阿容没钱。”
“那,那殿下在谢少师课上认真些,讨他欢心,便不就行了?”
玉衡摇头,“可他也不上课。”
郑保:……
玉衡难过极了。
“他是被阿容气到不想上课了,我送的糕点他说不吃,他不原谅我。”
两人欲再言,远处回廊惊现那抹白色身影,玉衡背对所以发现不了,依旧在唉声叹气,郑保朝他示意,“殿下,你看那是什么。”
玉衡去看,不是谢危又是谁。他提裙摆就追了过去,身姿轻盈,发丝和发带纷飞。郑保立在原地摇头微笑。
走道中寂寥,快要入冬致使空中时常飞舞落叶,玉衡跟在谢危后面,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情绪慢慢低落,“先生理理我好吗?阿容再也不吃了,你回来上课好吗,我很想你特别想你。”
他在这皇宫没有朋友,从小接触的也只那些个人,对于谢危,他从心里很喜欢,不止是可以和他对别人不认同的事情。
“阿容真的很喜欢你,先生。”
*
明日伴读们休沐,可出宫回家。玉衡见此觉着无聊又孤独,也闹着要出去玩儿,褚灵珍不同意,他一眨眼的工夫就爬到了过道里的树上。
他坐在树上,底下站着不少的侍女,她们纷纷焦急地仰头,“殿下,快下来,上面危险。”
夕阳挂在远处的天边,紧挨庑殿顶翘起的翼角,整座座的建筑被光拢住呈现得温暖不已,一片片的琉璃瓦在晨光下闪烁光辉,美轮美奂。
玉衡靠在树上,在上面纯属是为了“要挟”她们,现在被美景迷住,他情不自禁站起来,抱住树干。这举动直接把下面的褚灵珍她们吓得不行,特别是听荷,她就要搬梯子过来,“殿下!”
玉衡怔忡片刻,笑起来,以为她们要跟他玩游戏,脚踩在树干继续爬。
褚灵珍声音难得带着愠怒,“阿容,下来。”
玉衡转过头,嗫嗫地摇头,“不要,我想出去跟宝樱玩儿。”
看来不答应他是不会下来的,殿下看起来好说话好哄,真要把一件事放心里了执拗得很。褚灵珍无奈点头,去逛逛就去吧,这次多带点宫女就行了。坐在粗壮枝干的男人脸上明亮又开心,脸颊旁的嫩叶被风摇曳着身体,他笑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玉衡眨眼,“真的吗,不能骗人。”
他边说边往下爬,因为视觉盲区他另只脚放在了较细的干上,嘎吱一声,它承受不住身体断裂开,他直直掉下去。底下的褚灵珍惊呼道:“殿下!”她欲张开手去接,玉衡却稳稳落在了地上。
“阿容。”她担心地扶住他的手肘,宫女们也一窝蜂围着,“殿下。”
玉衡额头刺痛,他拼命甩了甩头,旁边关心的女声也听得不甚清晰。褚灵珍最先发现他的异常,她微微摇头制止了要去请太医的听荷,把宫女们都吩咐下去。听荷看向她那般严峻的脸愕然了瞬间,低头退去。
褚灵珍向玉衡行了个恭敬的礼,“殿下。”
天上的太阳稍微刺眼,空气沉默了片刻,他笑出声,向它张开了手,眼睛在手背的阴影下弯弯,有些得意之色,说的话仿佛在安慰自己,“没事。”
没事的。总有一天会出来的,阿容是傻子,傻子经常会遇到危险。
褚灵珍不知如何接话,垂在一侧的手用力抓住衣摆。这个殿下出来了,她应该很开心,不如阿容那样捣蛋,会省心很多。她的微表情让玉衡捕捉到,他挑眉,眼里的寒光若隐若现,刚才还言笑晏晏如春花图的男人现在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威严,“怎么,我的出现很让你难受?”
和阿容不同,这个殿下生性放浪不羁,骨子都带着恶劣。褚灵珍跪下诚惶诚恐地摇头,“殿下,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她好像真的很害怕,他的眼神定在她颤抖的背上,突然幽幽地笑,弯腰扶她起来,“吓着了?跟你开玩笑罢了,你照顾我多年,我都知晓。再者,阿容是我,我也是他。”
他的眼澄净,却远不如阿容,他总是淡淡的戏谑,好像不捉弄一下人便会无聊。褚灵珍低下头,两人一并走在回宫的官道上。初冬的时节天气阴蔼蔼,周旁是暗朱高耸的墙壁,她毕恭毕敬地行步,他的步伐有力,侧脸流畅,俊俏非凡。
褚灵珍看了会儿,心中又开始有慌乱感,使她胡思乱想起来。上世她拢共就见过一次玉衡,是燕临逼宫,皇宫大乱时,这世为何已经第二次了。事情逐渐脱离认知和轨迹使她心绪无比烦躁,殿下是该只依赖和喜欢她的。
如今谢危、姜雪宁还加上个周宝樱了,前两个她没当回事,谢少师是男子,还是有着赫赫地位的少师,姜雪宁前世当了皇后,她聪慧玲珑,哪里会喜欢上跟孩子一样的殿下。
周宝樱,她是个麻烦。
殿下那样开心单纯,不该被什么情爱所毁。
玉衡越走越快,他许久没有出来掌控这具身体,现下都是飘飘然。回到重华宫,他就去此前自己埋藏金子的地方,这些钱花了他不少力气,足足花了一晚在赌坊,要不是因为宫里的金银子都有内务府的款,到民间都难花出去,他才懒得搞。
新鲜的土拨到外面,玉衡想起了什么,他半是无语地站起来,一脚踢了踢。他怎么忘记了,钱都被用来讨好谢危了。
真是个要命的蠢货。玉衡表情一言难尽。
随后,他摸了摸嘴唇,要听荷打了盆洗漱的水,开始漱口。盆里水银光淡淡,映得男人面容如霜如月,既模糊又遥远,他吐了几口水,才拿起听荷奉盘的帕子擦嘴。
她始终目不斜视,垂首敛眉,看着挑不出任何错处,无端让玉衡有些不快,他微微笑,“在他面前如何,就继续如何,别让人发现了异常才是。”